“這麽小。”雲嬌小心翼翼的伸手接過孩子。
“拖住這裡,別怕,不會掉。”把雲姝手把手的教她。
雲嬌抱穩了才敢仔細的打量,笑著誇道:“這孩子白白淨淨的,還是大眼睛,以後一定容貌過人。”
“是吧,眼睛是隨了你姐夫。”把雲姝聽了,滿心歡喜。
她無論吃多少了苦,受多少委屈,只要看見這孩子,就覺得什麽都值得了。
“誒?笑了,笑了。”雲嬌看著那孩子純真的笑容,稀奇不已:“小五,你快看。”
“嗯,是好看。”秦南風湊過去看了一眼。
“咱們快進去吧,外頭冷。”夏靜姝催著他們。
眾人一道進了正廳,雲嬌給祖母、父親都拜了年,又同哥哥說了話,也看見把雲姌就坐在桌邊,一言不發,同從前活潑的樣子判若兩人。
再一看,梁元儼也不曾跟著來,想來,他這會兒應當已經在盛府了吧?把雲姌不快活,也屬尋常。
把雲姌也瞧見了她,但只是掃了一眼,就不再看,她心裡確實不痛快,娘的事情,梁元儼的冷落,叫她的性子愈發陰鬱起來。
“人都到齊了,快坐吧。”把老夫人殷勤的拉著雲嬌:“九丫頭,你和我坐一起吧。”
“八哥哥怎麽站在那兒?”雲嬌被拉到桌邊,就看到旁邊的屏風邊上站著個人,不由招呼他:“八哥哥,過來吃飯啊。”
秦南風在她身旁,聞言也側頭去看。
“你們先吃。”把雲闈並沒有過來。
“來啊?”雲嬌好奇,口中同他打趣:“又不是童養媳,怎麽了?上不得席了?”
在大淵,又窮苦的人家養不起孩子,就把女兒給人家做童養媳,童養媳就像是家裡的下人一樣,是上不得台面的,所以吃飯就不能上桌子。
不光是如此,有些地方,還有女人不能上桌子吃飯的規矩,左右,男尊女卑,就是這世道。
“來了。”把雲闈走了出來,卻一直垂著頭。
“八哥哥?”雲嬌湊過去看他,不由奇怪:“你怎麽了?怎麽一直低著頭?是睡覺落枕了嗎?”
“沒有,我沒事。”把雲闈別過臉去。
“唉呀,都是自家兄弟姊妹,你還藏什麽。”把老夫人沒好氣的道:“抬起頭來,給他們看看。”
“祖母……”把雲闈很不情願。
“那你去拿布遮著臉來吃吧。”把老夫人坐了下來,不再看他:“我不管你了。”
“八弟弟究竟怎麽了?”把雲嬋到底與他是一母同胞,自然更加關切他。
且把雲闈雖然有些不著調,但自從他們姨娘去世之後,他確實懂事了不少,對這個親姐姐,也還算是上心。
所以他們姐弟之間是親近的。
她走上前去,伸手去推把雲闈的臉:“叫我看看。”
把雲闈知道躲不過,隻好抬起頭來。
眾人一看他的臉,都是一靜,接著便有人轉頭看著旁的地方,不因旁的,是實在是忍不住笑意。
雲嬌更是察覺到秦南風牽著她的手都忍笑忍的有些發抖了,兩人對視了一眼,都看出彼此是在強忍著不笑出來。
原來把雲闈臉上縱橫交錯著起碼有四五道紅痕,道道見血,這使得他原本俊俏的臉多了幾分滑稽,看著像個花臉貓,實在好笑。
“這是怎麽弄的?怎麽臉上這麽多傷?”把雲嬋一見,頓時急了,心疼的詢問:“難怪都不能見人了,這臉上這樣怎麽往外走?”
“他媳婦撓的。”把老夫人小聲說了一句。
把雲闈垂頭喪氣的低下頭,
像隻鬥敗的公雞。眾人都議論紛紛,雖然這事兒聽起來挺悲慘的,可配合著這張花臉,實在讓人忍俊不禁。
雲嬌起初覺得好笑,看著看著又覺得有些可氣:“這大過年的,好好的怎麽把臉撓成這樣了?你們兩個一天天的,怎麽像唱戲似的?”
她真是從未見過誰家夫妻這樣,八嫂的教養真的是堪憂,這得多大的仇啊,大過年的把個男兒的臉撓成這副德行,分明就是不想讓他出門了。
“我也沒饒了她,吃了我好幾拳頭呢。”把雲闈恨恨的道:“直接被我打的躺在地上了。”
“咳……”秦南風忍不住了,假裝咳嗽,以手掩著唇,轉過身笑去了。
雲嬌也有些忍不住笑意,這話說的,太像是孩子之間鬧著玩了。
“為了什麽事啊?鬧成這樣。”把雲嬋心疼的看著把雲闈臉上的傷痕,眼淚都快下來了。
“今朝早上,一起來她就要回娘家,說是去拜年,讓婢女收拾東西。”把雲闈說起了事情的原委:“這本來就是應該的,我也就同意了,原本都是說的好好的。”
眾人都看著他:“後來呢?”
把雲闈接著道:“後來我就跟她說,今朝晚上家裡的姐姐姐夫、妹妹妹夫們都回來拜年吃晚飯,我們晚上肯定要在家裡的。
所以去她娘家吃個中飯我們就回來,東西就不要帶太多了,她也答應了。”
“這不是挺好的嗎?後來怎麽動起手來了?”把雲嬋忍不住問。
“過了一會兒,我進裡間,就看見她讓婢女把木箱裡十幾條帕子都放進包裹裡了。”把雲闈說到這裡,有些氣憤起來:“我當時就說‘就回去那麽一會兒,你帶這麽多帕子幹嘛’,就不得了了,捅了馬蜂窩了。”
“就動起手來了?”把雲嬋問。
“不是,她說我是個小氣鬼,帶幾條帕子給丈母娘都舍不得。
我說她就是個喪門星,什麽東西都往娘家拿,她在這過個幾年,咱們家不得被她搬空了?”把雲闈說到這裡,臉都氣的有些紅了:“然後我倆就吵起來,她不識字,吵也吵不過我,惱羞成怒了,就撲上來撓我。”
“你不會躲開嗎?你比她高一頭還不是她的對手?”把雲嬋聽得是又氣惱又心疼。
“我哪曉得那個瘋婆娘說動手就動手?我要是早知道,就先動手了,打的她滿地找牙。”把雲闈懊惱的揮了揮拳頭,又摸了摸自己臉上的傷痕。
“那這會兒她人呢?”把雲嬋又問。
“哭哭啼啼的回娘家去了。”把雲闈一揮手:“死在那兒算了,我反正不會去接她。”
“小舅子,你一個大男人,怎麽還打不過一個女人,臉還被撓成了這樣,真是要叫人笑掉大牙。”傅敢追不顧把雲嫣的阻攔,大大咧咧的說了出來。
他看著把雲闈這張臉,實在是忍不住了,這也太好笑了。
“敢追!”把雲嫣推了一下。
“唉呀,不礙事,自家小舅子說個玩笑話怎麽了?”傅敢追不以為然。
“我打不過她?”把雲闈脹紅了臉:“我只是起初沒有防備,要不是怕把她給打死了,你以為她還有能有命活著回娘家去?
三姐夫,你可不要瞧不起人。”
“你臉都成這樣了,叫我怎麽瞧得起你?”傅敢追哈哈大笑。
眾人也都跟著笑了起來,雖然這事挺讓人氣憤的,但正廳裡的氣氛竟詭異的有幾分快活。
“別說了,丟人現眼的東西。”把言歡低聲呵斥了一句。
眾人頓時都止住了笑聲,但望著把雲闈的眼神還是帶著笑意。
盛鶴卿更是拍了拍傅敢追的肩膀,兩人靠在一起又偷偷的笑了起來。
“你家這個八哥哥,真是活寶。”秦南風在雲嬌耳邊小聲笑道。
雲嬌也抿著唇一直笑。
“大家先坐下吃飯吧,廚房菜都做好了,再等下去就涼了。”夏靜姝等到了他們說話的空隙,這才開口。
眾人都紛紛落座。
“都是自家人,就不分什麽男女席了,大家隨便坐。”把老夫人抬了抬手招呼道。
雖然,兒子現在沒官做了,她沒了以前的風光,也沒了從前的架子,倒更像一個尋常的老婦人了,眼見著孩子們都回來團圓了,她作為長輩心裡頭很是歡喜。
眾人都落座之後,便開了席,因為都是自家人,也都各自成家了,平日裡不大相見,這偶爾見一回還真是融洽的很。
雲嬌左側是把老夫人,右側是秦南風,把雲姝抱著孩子,同茹玉一道,坐在他們對過,另外把雲嫣他們幾人也與他們同在一張桌子上。
“九丫頭,你說你八哥哥這事,這回要怎麽弄?”吃了一會兒,把老夫人忽然小聲的問雲嬌。
“八哥哥怎麽打算的?”雲嬌吃了一口秦南風給她夾的羊肚絲,反問了一句。
“他說等過完年就休了她。”把老夫人歎了口氣:“我現在,想起來就後悔,當初沒聽你的。
還是你看人準,這戶人家果然不是什麽好東西。”
“休了她?就怕是請神容易送神難。”雲嬌可不認為許家是這麽好說話的。
“他們家還能不肯?”把老夫人很是有幾分氣憤:“這樣的潑婦,大年初二把自己的丈夫臉都撓花了,還有臉賴在我們家嗎?”
雲嬌看著她氣惱的樣子,隻想說一句“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許惠蘭可是您老人家哭著喊著非要娶得孫媳婦,這才多少日子,就氣急敗壞的想要往外送了?
“九丫頭,你給我說一說,到底有沒有好法子?”把老夫人見她不說話,又催著問。
“八哥哥真打算不要她了?”雲嬌看向把雲闈,這主意可不能亂出。
“肯定是真的,不信你等會問他。”把老夫人道:“他說了,她回娘家去,沒人接她,他們家總不好自己把姑娘送回來,兩人就這麽了斷也挺好,省得糾纏……”
“萬萬不可。”雲嬌忙攔住了她的話:“那樣的一個人家,走路都要繞著道躲開,你這樣不清不楚的,還以為真的能了斷嗎?”
“那要怎麽辦?”把老夫人緊張起來,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真要是打算了斷,休書肯定是要寫的,而且也不是八哥哥寫了給了他們家就算了的。
一定要叫府衙作證,最好是明著過一遍。”她很是鄭重的道。
她難以想象,那樣的一戶人家糾纏上來會是什麽樣子,過不了多久,哥哥就要科考了,這緊要關頭,不能出任何岔子。
她本來也沒覺得這對夫妻能長久,不過她猜著再怎麽樣起碼也能過個兩三年吧?到時候哥哥科考早就過去了,再鬧起來也影響不到他。
可誰知道才成親沒多久就鬧成這樣了,實在是始料未及。
“明著過一遍?那要怎麽過?”把老夫人不懂了。
“去許家,直說要休了許惠蘭,他們家定然不肯,就算真要散,他們家肯定也是堅持要和離的。
這樣就談不攏了,到時候直接去衙門便是了。”雲嬌大概的說了一遍:“有衙門經手, 無論是休棄還是和離都行,總之,不能讓他們家有反悔的機會。”
“我懂了。”把老夫人點了點頭,又問:“那你看,什麽時候去好?等過了正月十五行麽……”
“不行。”雲嬌斷然道:“要去明日便去,趁著八哥哥臉上的傷還在,先去她家給她娘家人都看一看,再去衙門給官差們也過過眼,這樣的潑婦,休她也說的過去。
若是往後拖,八哥哥臉上的傷好,就沒那麽好說話了,到了衙門,至多也就只能判個和離。”
把老夫人想了片刻,才明白她的意思,連連點頭:“你說的對,還是你考慮的周到,你八哥哥問我,我就說要等你回來商量,得虧問了你,不然又要吃虧了。”
“吃點東西,別光顧著說話。”秦南風指了指雲嬌面前的小碗推了推她,小碗裡頭都被他裝滿了各色她喜愛的菜。
“好。”雲嬌吃了兩口,又想起來問:“祖母,許惠蘭臉上沒受傷吧?”
可別是八哥哥把人家打的看起來更慘,那可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沒有,沒有。”把老夫人連連搖頭:“臉上好好的,走的時候我看見的,你八哥哥說打了幾拳,都在身上,就算有青紫,量她也不好意思給旁人瞧。”
雲嬌點了點頭,抬頭恰好瞧見把雲姝笑著同茹玉說話,她手裡抱著孩子有些不方便:“夫君,給我盛點軟羊羹。”
茹玉聞言拿過碗,起身給她盛羹。
雲嬌笑看著,覺得這樣就挺好的,就聽秦南風在她耳邊低笑:“你家四姐姐,怎麽這麽不正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