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眼的那一瞬間,有點不知現在今夕何夕的恍惚感。
一轉頭,見自己身側空空蕩蕩,他猛然間清醒過來。霍聞安撐著床坐了起來,下意識就要打開智腦終端聯系徐星光,問問她是不是走了,到哪兒了,就聽見有吆喝聲從後院傳來。
他走出套房,站在四樓後院露台上朝下望,就看到小翹正跟徐星光站在校場對打。
月光下,他倆赤手空拳,身姿矯健,徐星光身形快如鬼魅,很快便繞到小翹背後,直接一個過肩摔將小翹從原地輪了起來,凶殘地扔在了沙池中。
徐星光抱臂站在小翹的身旁,垂眸睨著他,“小可愛,身手不錯。”
小翹絲毫沒有被誇獎的愉悅感,他用左手按著疼痛的右肩膀,抿著唇坐起來。
坐在沙池中,小翹仰望著徐星光。
月光下,一身訓練運動服的徐星光,分明只是很普通的穿搭,卻也有種驚豔脫俗的美。
小翹突然一歪頭,說:“等你睡膩了099,可以考慮考慮我。”
徐星光眼神突然就變得嫌棄起來。
“你?”她搖頭,“弱雞,不經折騰。”
小翹被氣樂了。
徐星光忽然抬頭,朝後院四樓露台搖搖手。
霍聞安也抬起手跟她揮了揮。
他往下走,穿過一樓大廳來到後院校場。徐星光正在蹲馬步,每隻手腕上都綁著沉重的球,那球紋絲不動,可見徐星光內力有多強勁。
小翹好奇地掂了掂那恐龍蛋大的圓球,沉得手腕一彎,球又掉了下來。
球掉時,拉動綁帶,但徐星光手腕始終沒有虛晃過一下。
小翹頗有些敬佩,衝朝徐星光身後走來的霍聞安說:“099,你上哪兒找來這樣一個寶貝?還有嗎?給我也介紹一個唄。”
小翹是真的挺滿意徐星光這樣類型的女孩子。
霍聞安冷嗤,他說:“上一個像你這樣愛癡心妄想的人,已經變成癩蛤蟆了。”
小翹被噎得無語。
“看你就煩!”小翹氣呼呼地跑了。
霍聞安走到徐星光旁邊的一個沙袋上坐下,也不打擾她,就靜靜地坐著。
他倆就這樣看了一場日出,太陽從黑海盡頭爬出來,淺金色的暖陽照耀在他們面前那片百澤山脈中,樹影婆娑,金光燦燦。
百澤島的陰霾,終於是散了。
徐星光拆掉綁帶,站起身來,對霍聞安說:“走,回屋,我給你做早餐。”
霍聞安跟著起身進屋了,邊走邊說:“這邊不一定有食材。”
他跟著徐星光走進廚房。
徐星光拉開冰箱,裡面是滿滿一冰箱的食材,“我昨晚讓人連夜弄來的。”
在這個食物資源緊缺的世界,這一冰箱的食材,都夠普通平民買上三四個月的營養劑了。
霍聞安望著滿滿當當的食材,心情複雜。
徐星光給他煮了一鍋豬肝三鮮湯面,鮮香味撲鼻,饞得小翹嗅著味兒又回來了。
小翹走到他倆身後,踮著腳看徐星光面前那口沸騰的鍋,“這是面條嗎?”面條用麵粉製作而成,麵粉的原材料是小麥,神武界土地資源稀缺,只有神隱大陸有麥田。
這種成品面條,全神武界只有神隱大陸會販賣,一包兩斤重的面條,售價要三百多銀幣。
三百多銀幣,夠普通平民買兩盒基本營養劑,是他們一周的生活費。
小翹說:“我還是小時候吃過這個,後來就沒機會吃了。”小的時候,父母還在,他幼年時期倒也經常吃麵條。
印象中的面條味道很淡,不像營養劑一樣擁有各種各樣的口感。
小翹聞著香味兒,讚道:“你煮的面,比我小時候吃過的更香。我父親直接用白水煮麵,熟了放點鹽跟油,就行了。”
小翹盯著鍋裡那薄薄的肉片,問徐星光:“那是什麽?”
“豬肝。”
“豬肝?”小翹皺眉,“肝髒是代謝器官,豬肝這種東西,我們一般都不吃。”他蹙眉,說:“據我所知,動物的肝髒,是神武界所有肉類食材中最便宜的一種了,是平民家庭唯一能買得起的食材了。”
“不過這個不好吃,又苦又澀。”
小翹懷疑地看著那鍋面,像是一個好奇寶寶,“這個真的好吃嗎?”
霍聞安不耐煩地打斷他的喋喋不休,“有毒,你別吃。”
小翹偏要吃。
面好了,徐星光給霍聞安先弄了一碗,等他說夠了,這才給小翹分了一碗。
小翹捧著那碗面,先嘗了一口,頓時震驚得瞪大了眼睛。“好吃!”他趕緊將碗放在廚台上,對著那碗面瘋狂拍照,發給白眉老張:【老張,我吃到了人間美味!】
小翹幾口就吃完了他的面,但還沒飽。
他盯著霍聞安碗裡的面,沒說想要,但眼神很熱乎。霍聞安到底還是心軟,分給了小翹一些。
“099,你真是個好人。”小翹感動得又吃了幾口。
霍聞安小口吃著面,觀察著小翹的反應,心裡一陣酸楚。
小翹在百澤島也算是有點身份地位的人,連他都沒有機會吃到這種東西,就更不要說神武界的普通平民了。
霍聞安突然問小翹:“小翹,好吃嗎?”
小翹點頭。
“想不想讓神武界所有人,都能有一口熱乎飯吃?”
小翹沉默。
讓所有人都有一口熱乎飯吃,這在俗世界根本就不算是個事,但在神武界,有口熱飯吃,卻成了他們最奢望的美夢。
小翹舔舔唇,問霍聞安:“能有那一天嗎?”
霍聞安點頭,“任重道遠,但並非沒有可能。”
小翹忽然笑了,他說:“霍聞安,你本領高強,你若是想,一輩子也可衣食無憂。你這憂國憂民的樣子,倒有幾分一國之君的氣度,誒,你上輩子不會是個帝王吧?”
徐星光看了一眼小翹,玩味地勾了勾唇。
霍聞安卻沒說話,只是望著廚房外的朝陽,歎道:“說來你可能覺得我聖母心,但我在看到神武界平民們的生活現狀時,我真的很心痛。”
小翹很想笑著挖苦霍聞安假惺惺,可他看著男人半對著他的側臉,那人的眼裡有淚光,有心痛。
他是真的在為神武界感到心痛。
小翹心裡一顫,趕緊低下頭去埋頭喝湯。
傻X,自己有福可享不就得了,還想拯救整個世界。
*
吃過早飯,徐星光回屋洗了個澡,換上風衣跟長褲下樓來。
見她下樓來,霍聞安趕緊起身,陪她一起往大門外走。
嬴子堯正在研究徐星光交給他的一堆藥方,他見徐星光跟霍聞安一起往外面走,便隨口問了句:“去散步?”
霍聞安看了眼徐星光,他說:“我送送她。”
嬴子堯愣了下,抬頭,就看到霍聞安跟徐星光已經走了出去。
就走了?
今天門外依然排著長龍,那些等待辦理身份證的島民看到霍聞安跟徐星光,都恭敬地跟他們打招呼。
霍聞安說:“你等會兒,我去把車開過來。”
“嗯。”
霍聞安去開車,徐星光就站在大門口跟那些島民聊天。
“夫人,您跟掌舵結婚多久了?”他們聽到鄭沁總喊霍聞安掌舵,也跟著喊掌舵。
徐星光心情不錯,配合回答:“不到一年時間。”
“哇,那是新婚夫妻。”
又有人問她:“夫人跟掌舵,打算生小孩兒嗎?”
生小孩。
這是個好問題。
徐星光似笑非笑地說:“生啊,生一窩。”
島民們聽到這回答,竟然絲毫不覺得意外,因為神武界異能力者們大多壽命長。一對超強力者夫婦,生三個四個都是常有的事。
霍聞安的車開了過來,徐星光朝島民們揮揮手,就坐上了副駕駛。
車子朝著百澤島碼頭開。
霍聞安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會兒,才說:“早知道你想跟我生一窩,昨天就不做措施了。”
徐星光笑得直聳肩,“那不好意思,已經遲了。”
“不遲。”霍聞安這話聽著沒頭沒腦。
徐星光挑了挑眉,扭頭看窗戶外的風景。
車子從極樂殿山下的跨海大橋開過去,最後停在極樂殿對面那座荒島碼頭的停車區。
徐星光正要下車,霍聞安突然按下中控台上的一個按鈕,徐星光就看到車窗玻璃顏色變得漆黑。
他們看不到外面,外面也看不到裡面,形成了一個幽閉的環境。
車內漆黑一片,霍聞安打開他們頭頂的燈,很自覺地放倒了他身下的椅子。
徐星光偏頭望著他,驚訝一抬眉,才理解他那句‘不遲’是什麽意思。
徐星光揶揄地笑了笑,“這算什麽,離別前的狂歡?”
霍聞安目光深情繾綣地看著她,他故意賣慘,“星光,我肩膀疼,你要對我溫柔點。”
徐星光手指抵著額頭失笑,但還是跨了過去。
*
直至正午,徐星光才登上了小黑船。
霍聞安坐在車頭上,目送她跟她乘坐的小黑船駛入黑海深處,化作一道黑影,這才輕聲呢喃道:“下次見。”
巧得很,徐星光離島坐的船,還是上次那艘。
如今百澤界大變了天,百澤界五十海裡外豎起了界碑,別的黑船都不能進來了,唯獨他的船還能進來。
他是經過霍聞安批準的,百澤界官方唯一小黑船。
皮膚黑得發紅的船長,咬著煙杆站在徐星光的身旁,幽幽地說:“姑娘別看了,再看就成我船上的望夫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