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韶華從陵園裡出來,老爺子記得她,和岑清伊一起來過。
“老爺子,咱們墓地還招人嗎?”黎韶華趴在窗口,頂著紅腫的眼睛。
老爺子點頭,“招啊,但一般人都不愛乾,你沒看我這連個輪班製都混不上呢。”
“那行,我想乾,老爺子,你給我問問。”黎韶華把自己聯系方式留給老爺子,拖著沉重的步子離開陵園。
新的一天,該有全新的面貌。
然而,對於岑清伊和江知意而言,似乎和昨日相似。
岑清伊的燒終於退了,還沒醒。
江知意身上的傷在愈合,但身體仍然乏力,大多時候都在睡覺。
秦清瀾陪著元寶,元寶不再活潑,她時常一個坐在角落,偶爾嘰嘰咕咕幾句。
知了始終跟在元寶身邊,也變得不愛動了。
江知意拒絕任何人的探望,秦清瀾一一替她回絕。
兄弟幾個想回家,也被攔在外面。
秦清瀾時不時在群裡發消息,告知他們,江知意的狀態。
岑清伊被安置在蘇吟家裡,黎韶華輾轉總算找到她。
“她還睡著,你這一趟怕是白折騰了。”秦蓁歎氣,黎韶華搖搖頭,“沒有什麽折騰不折騰,我就是想看看她。”
岑清伊瘦了一大圈,頭髮長了,眼窩深陷,顯得五官更加立體。
“她就是睡著呢,別擔心。”秦蓁給黎韶華倒茶,順口問起鍾夏夜的情況。
黎韶華捧著茶杯,低頭笑了笑,聲音乾啞,故意輕快道:“夏夜走啦,去那邊陪女兒去啦。”
秦蓁掖被子的動作一頓,直起身微微躬身,“抱歉。”
“沒事兒。”黎韶華抬頭,臉上還掛著笑,“有的人啊,死了是解脫。”
鍾夏夜兩次醒來都想求死,她大抵是真的活夠了,過去的幾年當了個清醒的植物人,躺在那不動,但腦子裡都明白……這感覺,黎韶華想想都心生絕望。
“我這會沒事兒,可以幫忙照顧清伊了。”黎韶華已經接到江城陵園的電話,詢問她個人的信息情況,是否錄用,後續再說。
秦蓁坐在床邊,給岑清伊擦了擦臉,“不用,阿姨,我照顧就行,您也忙了一陣子,好好休息吧。”
黎韶華留下來給她們做飯,晚上蘇吟和蘇羨回來可以吃上現成的,“沒想到,黎媽媽的手藝這麽好。”蘇羨嘴巴甜,一口一個黎媽媽,蘇吟也就跟著一起叫了。
“我也不多打擾,每天三頓飯,等清伊醒了,我就不來了。”黎韶華打算來回折騰,蘇吟挽留她,“家裡有空房,就住這裡吧。”
岑清伊睡著,巴桑收不到她的晚安,打電話打不通,最終忍不住跟次仁說了。
次仁打不通岑清伊電話,打給江知意,秦清瀾接通才知道次仁和巴桑的事。
“兩位姐姐最近有些事,等她們忙完給你回信兒。”秦清瀾沒想到兩個孩子還在資助一對藏族兄妹讀書,“你們以後有什麽事,可以給阿姨打電話。”
次仁提出想去探望,秦清瀾委婉拒絕,“她們忙完的,孩子,你們兩個照顧好自己,好好學習,兩位姐姐就放心了。”
次仁預感不好,但又不好主動叨擾,只能告訴巴桑,“姐姐們都很忙,你別老發信息分散她們精力,她們有功夫會來看望我們的。”
巴桑年紀小,隻當是自己打擾了岑清伊,心生愧疚,難過卻也沒發信息過去了。
許光偉死去那天,許東晟第一時間趕過來的,廉程隨後過來。
許東晟老淚縱橫,廉程紅著眼睛站在一旁。
喪事一切從簡,許東晟沒通知任何人,和廉程一起將兒子送去殯儀館,火化後放進木盒裡,最後送去江城陵園。
墓地是許東晟選擇的,一處向陽的地方,他抱著墓碑痛哭。
生前許光偉活在陰影裡,死後他希望孩子能活在陽光下。
許東晟默默地抱著墓碑待了許久,緩緩站起身。
廉程一步一步走到墓碑前,跪下,低著頭一言不發。
許東晟淚眼望著廉程,某種程度來說,廉程促成兒子走向死亡,他痛苦到無法自拔。
唯一的兒子,就這麽沒了。
廉程強忍的淚水,低頭後也一滴一滴掉落。
廉程雙手抓著墓碑,望著墓碑上的照片,是許光偉入職第一年拍的正裝照,濃眉大眼,帥氣天真,那雙眼充滿靈動。
回去的路上,兩人一路無聲。
家門口,車子熄火,許東晟靜靜地望著前方。
廉程準備下車,許東晟突然說:“你真的沒什麽想說的嗎?”
“你想聽什麽?”廉程一隻腳踏在車外,身子還在車裡,回身看許東晟,“請許書記明示。”
許東晟微微偏頭,眼睛泛紅,眸光犀利,“廉程,我已經聽說了一些事,我希望你能自己主動交代,別……”
咣!車門關上,廉程轉身回家。
許東晟慢慢閉上眼睛,靠著椅背,他從兜裡摸出手機,打了個電話,“你們隨時可以采取行動了。”
許東晟頓了頓,“對,我的專車也一樣。”
五月悄然來臨,時間並沒有帶走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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