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仲秋宴一直延續到華燈初上,今日天氣十分應時,一輪圓月從東邊緩緩升起。
仲秋節的京城有許多的遊戲活動,花燈、舞火龍、走高撓、雜耍等等很是熱鬧。
當然仲秋節沒有上元節那樣的大型燈會,但是玩花燈依然是必備的節目。
蘇雲朵知道幾日前寧忠平就親手扎了四盞燈,自是為他們姐弟四人扎的。
蘇澤軒三兄弟是生肖燈,蘇雲朵的那盞燈則是蓮花燈。
族裡的賞桂宴,自是不能帶著寧忠平一同來的,恰好葡萄酒上市也需要寧忠平從中協助周旋,只是到了晚上再不好讓寧忠平一人獨處。
按原先的打算蘇誠志帶著蘇澤軒和蘇澤臣先回華陽街,正好由寧忠平護著他們父子三人去見識見識京城仲秋佳節的熱鬧,寧氏和蘇雲朵則帶著最小的蘇澤睿留在東明坊陪著陸老太太拜月賞月。
陸老太太卻催著他們回華陽街:“你們的孝心我明白,只是這些年清靜慣了,人多了心裡反倒鬧得慌。”
陸老太太這哪裡真的是人多了鬧得慌,明明每次他們過來東明坊的時候,都喜得她眉開眼笑的,卻為了照顧寧氏的心情,硬是催著他們一家回華陽街與寧忠平過節。
真正是個慈心的老太太!
“那麽我們明日再過來陪母親說話。”蘇誠志明白陸老太太的心意也就再堅持。
正好仲秋連休三日,明日還能再過來陪老太太說說話,順便看看他們即將入住那院子的修繕情況。
蘇誠志決定要早些搬來東明坊居住,方便照顧老太太,畢竟老太太年齡大了。
蘇雲朵則想起馬車裡還有兩壇子葡萄酒是要給老太太的,趕緊喊了紫蘇和白芷將酒搬下來交給老太太:“這裡新濾的酒,口感比上次的要醇厚些,祖母記得睡著喝上一小杯。”
“好好好,聽咱們朵朵的準沒錯。”陸老太太讓人接過酒壇,笑得見牙不見眼。
自從按蘇雲朵的提議每日睡著一小杯葡萄酒,老太太的睡眠質量有了明顯的改善。
這一番母慈子孝,直看得族人有的讚有的眼紅,自然少不得說風涼話的。
“見天地看到這家人獻寶,好好兒的書香門第生生被弄得烏煙瘴氣!”這個聲音雖在東明坊孩子兒的歡笑聲中並不顯得多響亮,卻也不算低,至少蘇雲朵一家都聽了個清清楚楚。
陸老太太的眼底閃過一絲惱怒,卻拘泥於身份,不便與此人鬥嘴,事實上她向來也不屑與此人鬥嘴。
寧氏是個嘴拙的,心裡著急卻說不出來。
若是以往蘇雲朵也懶得與這種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的人多嘴,今日卻不願意在這樣的佳節裡讓陸老太太還要鬱結於心,於是驚訝地睜大眼睛看著那個說話的人,臉上說不出的委屈:“朵朵不過是想祖母夜裡睡得安穩些,才孝敬了祖母兩壇子酒,怎麽就成了烏煙瘴氣?”
陸老太太在心裡給了蘇雲朵一個大大的讚,卻又擔心蘇雲朵不是那個老東西的對手,落入那個老東西挖的坑裡,她自是看不得蘇雲朵吃虧的,於是搶在三房老太太開口指責蘇雲朵之前,拉起蘇雲朵的手輕輕拍了拍道:“朵朵莫要傷心,你是個有孝心的好孩子,祖母歡喜得緊!只是你要曉得這世上啊,就有這樣一種人,看不得別人好,又總想吃白食,見天地等著別人給她獻寶,偏偏又沒那個福分。於是呢,看到別人獻寶得寶就眼紅得慌!”
原本一直壓著怒氣不開口的陸老太太突然開腔,蘇雲朵很是驚訝,不過她很快就明白過來了。
陸老太太這是怕她吃虧呢!
那人是三房的老太太,自然是蘇雲朵的長輩。
長輩嗆聲,就算理由再充分,吃虧的都是蘇雲朵。
陸老太太則不同,雖說那人在年齡上比陸老太太要大上幾歲,身份上卻不如陸老太太。
就算年齡再大,還得叫陸老太太一聲“二嫂”。
蘇雲朵收起那份傷心的表情,一臉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啊,朵朵不傷心了。這兩壇子葡萄酒,祖母且先喝著,待祖母喝得差不多了,孫女兒再來獻寶!”
“好!祖母果真沒有看錯,的確是個有孝心的好孩子!趕緊上車去吧,莫讓舅爺等急了!”見蘇雲朵如此聰慧,陸老太太滿眼都是讚賞的笑意,拍了拍蘇雲朵的手催促她趕緊上車。
祖孫兩一番表演,噎得三房老太太差點要吐血,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就這樣蘇雲朵一家在三房老太太紅得快要滴血的目光下揚長而去。
“咱們就這樣走,合適嗎?母親會不會有事?”寧氏撩開車簾往外張望。
蘇誠志卻笑得十分坦然:“放心吧,幾十年下來,母親都沒讓三房得逞。如今咱們回來了,母親的腰杆只會更硬,更不會委屈自己, 斷斷不會在三房那些人手上吃虧。再說,浩大嫂子和幾位族嬸就在那裡看著呢,若不然你以為三嬸會再不開口?”
蘇雲朵抿嘴一笑,蘇誠志的眼神越來越亮了!
待他們回到華陽街,寧忠平早就點亮了花燈,等著帶外甥們去街市看熱鬧呢。
馬車剛剛停穩,蘇澤臣就從車上一跳而下,嚇得寧忠平趕緊上前一把將他抓住,順手在他的屁股上打了一巴掌:“你這小子怎麽還是這麽毛糙!”
蘇澤臣卻興奮地嚷嚷道:“小舅,這就去街上嗎?要不要先拜拜月亮娘娘?”
“先去街上逛逛,等回來再拜也不遲。”蘇誠志搖了搖頭笑道。
難得有這樣的閑心,又有武力值不錯的寧忠平護著,蘇誠志也準備帶著寧氏去街上看熱鬧。
最小的蘇澤睿今日也十分活躍,絲毫沒有要打瞌睡的意思,這會兒正睜著一雙大眼睛伸手向寧忠平要那盞極袖珍的兔子小花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