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鐵騎親兵翻滾下馬,就地便躺了下去,一動也不願再動,過了良久才起身扎營做飯,草草用過,便各自回帳休息,他們深知行軍的日子,慣來少睡眠,能多睡一刻是一刻。
容華刷了馬,撩了帳簾,正要入內,突覺天邊有異,抬頭見明月鑽進雲層,片刻間從雲層另一端出來,卻變得血紅一片。
陡然一驚,心臟莫名的亂跳,象是要蹦出胸膛,天有異想,必有禍事,回眸望向京城方向,一片祥和,這麽說來禍事出在前方。
心臟越加的緊縮,隻恨不得馬上能飛到她身邊,看一看她是否平安。
然此時固然心急如焚,卻是無計可施,緊攥著帳簾的手,幾乎將那方簾子拽了下來。
鎖著眉,面色凝重的緊盯著天上赤紅的月亮,再不挪向別處,隻盼這次天現異相與她無關,然不管他怎麽盼,心裡卻怎麽也無法平靜。
牙根咬緊……若兒,別怪爹狠心,爹也是實在沒有別的路可行。你一定爭氣,頑強的挺過去,你沒了,你娘也撐不下去,一定要挺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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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荻睡夢中憑空驚出一身冷汗,猛的醒了,左右巡視,並無異樣,抹了額頭汗水,披衣而起,撩簾出來,隻覺陰風陣陣,頭頂卻是一片血紅。
想著白日裡文端受小孤之托轉交給白筱的香包,向白筱的帳篷望去。
眉心微皺,難道前面亂葬崗當真有邪物出沒?
簾子一拋,見青兒跌滾著出來,即時白了臉,飛躍過去,徑直衝進帳中,將面色死灰的白筱抱進懷裡。
視線在她身上巡過,她額頭上不住滑下的汗水將兩鬢秀發打得透濕,緊貼在慘無血色的面頰上。
銀牙早將失血的薄唇咬破,滲出絲絲鮮紅,叫人看了觸目驚心。
一握她的手,冷如死人,頓時慌了神,“這是怎麽了?”
白筱已痛得說不出話,只是死攥著他胸前衣襟,喉間哽咽了半響才哆著唇抖出幾個,“孩子,孩子……”
風荻腦中‘嗡嗡’作響,更是三魂失了二魂半,“該不會是要生了?”這時離她生產的日子還有一個來月,這臨時臨忙的哪裡去尋穩婆。
帳簾一拋,青兒已拽了衣衫不整的鍾大夫進來。
風荻如見救星一般,眼巴巴的瞅向鍾大夫,“大夫,快看看,她這是不是要生了?”
雖然鍾大夫不是穩婆,便這時候也顧不得這許多,捉到一個算一個。
鍾大夫睡前才給白筱把過脈,雖然脈象有些波動,象是腹中胎兒十分活躍,但並無別的不良的症狀,更無要早產的跡象。
這時突然見她如此,也有些愣神,但他終究是醫術高超,又見多識廣的大夫,片刻間已經穩了神,細把白筱脈搏。
一把之下,眉頭慢慢收緊。
“怎麽?”風荻見他皺眉,也跟著皺眉,心裡緊巴巴的,呼吸都不順暢了。
鍾大夫搖了搖頭,將白筱面色又看了看,重新將指頭搭在白筱手腕之上,良久才奇怪的‘咦’了一聲,手指卻不離白筱脈搏。
風荻見他將幾根手指搭過來搭過去,半天就是個沒個屁放,急得恨不得踹他幾腳,“她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到是吱一聲。要開什麽藥,趕緊著開了,好叫人熬煮了來。”
白筱強忍著痛,定定的看著鍾大夫,“大夫,是不是胎兒……不保?”
她一直沒斷的服容華配的那藥,早有心理準備,但這時一想到可能是孩子要滑,或者是要死在腹中,便心如刀絞,絕望在心間慢慢滋長,腹間之痛卻又遠不如她的心痛。
鍾大夫拈著胡髯搖了搖頭,眉頭擰了又擰。
“這就是在下奇怪之處,公主並無滑胎之相,而且胎兒心脈也並未變弱,反而比平時強了數倍不止。公主腹痛難忍,只怕是孩子鬧騰的過於厲害所致。”
他行醫近四十年,從來不曾見過,也沒聽說過胎兒在肚子裡能鬧騰成這副光景的。
白筱聽說孩子沒事,都長松了口氣。
風荻睨了白筱一眼,象有隻手緊緊握著他的心臟,使勁一捏,這孩子對她來說怕是重過她自己的性命,“是不是要生了?”
“並無要早產的跡象。”鍾大夫也從來沒遇上過樣的情形,也著實頭痛,他唯一認定的,可能是與容華給的那物藥有關。
這幾個月來,他對這件事也一直想不明白,按理普通人服下白筱現在服下的藥量的百分這一, 胎兒也早該沒了,然而這孩子到是活的好好的,還一天壯過一天,只不過平日裡就比普通胎兒好動許多。
他也想不出別的解釋,只能定為這胎兒精力過剩,但這時也就未必活躍過了頭了。
風荻過去雖然身邊女人一堆,但從來沒有真槍實彈過,自然沒有哪個女人有懷孩子的經歷,對這事也就更摸不到魂頭了,但見白筱痛得不行,並無減輕的趨勢,心裡更急,“那就趕緊著給她開藥止痛吧。”
鍾大夫為難的看向白筱,“孩子還有個把月就要出世,豈能輕易服藥?再說實在查不到病因,怎麽能胡亂開方?”
他的話無疑的在風荻強行壓製著的冷怒緒上添了一杓子油,如果不是他此時懷裡抱著白筱,已然躍起來一腳將他踹翻在地。
然他再怎麽忍,眼裡的怒焰也是壓不下去,直噴向鍾大夫。
“往日裡總是聽人吹噓你醫術如何高明,遇上點事,居然連病因都探不出來,我看也是空有虛名。”
他雖是一國之君,這時急起來,卻也開始不講理了。
鍾大夫也是在宮裡呆過的人,對皇家人的心性自然也是了解,這事也確實古怪,又不願昧著良心胡亂開藥,暗自苦笑,“確實是在下無能。”
白筱胸前明珠一陣一陣的燙,燙一次,腹中胎兒就鬧騰得更厲害一些,慢慢的略有所覺,死勁攥了風荻的手,“這事怕是另有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