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玖捂著嘴不敢再出聲,方才她那一喊,害得念念分心,無論如何她是不敢再開口了。
又見楊念額頭生汗,長槍舞得著實精妙,如此精妙的槍法遇到她三姐姐就有了破綻,殷榷逮著機會割破她衣袖、腰側衣衫,心裡漸漸起了惱。
惱殷榷見縫插針,惱殷酌以多欺少,也惱三姐姐偏心偏護。
真應了那句話:誰的女人誰心疼。她在床上都不大舍得這般累人,憑什麽殷家的人就能欺負她的念念?
三姐姐不疼她這個妹妹了?
“大將軍!接著!”
楊平見勢不妙隔空擲來弓箭,楊念凌空一縱,右手穩穩接住皓月弓,左手握著銀月槍朝殷酌擲去。
長槍破空而出,殷酌運起遊龍劍,打算硬碰硬。
卻說楊念擲出銀月槍,身子尚在半空翻騰,借力一踏,雙腳踩在樹冠,六箭齊發——
打了殷榷一個措手不及。
六箭來勢凶猛地直欲穿過她的血肉之軀,樂夫人睜大眼:“念念?”
“阿榷!”
樂瓊一劍劈飛一支箭矢。
五支長箭聲勢駭人地“釘”在殷榷胸前。
殷酌失了沉穩:“阿榷!”
樂玖捂了眼。
樂荊急忙捂嘴。
凌竹轉身擋住素容,不讓她看鮮血四濺的場面。
四圍鴉雀無聲。
“……”
殷榷覺得自己要死了。
她閉上眼,依稀能感覺到風,感覺到心跳。
身子一動,五支竹箭軟綿綿地落在地上。
啪。
像個笑話一樣。
她揉揉發疼的胸口,再去看地上被人事先折斷箭頭的“紙老虎”。
“阿榷!阿榷!”
殷酌面無血色地趕過來。
殷榷抬起頭,額頭沁了一層冷汗:“阿、阿姐,我沒事……”
楊念從樹冠飛身下來緩緩落地,薄唇輕勾:“如何?”
多虧她手下留情,妹妹才能安然無恙,殷酌抱拳:“大將軍槍法箭術無雙,殷某心服口服。”
“殷二當家?”
殷榷怪她存心嚇人,又不得不領她的情:“大將軍厲害。”
厲害的大將軍意態瀟灑地將弓箭扔給楊平,邁步來到樂夫人身前:“嶽母,小懲大誡就好了,終究血濃於水,打打殺殺的不太妥當,她們也知錯了,不如咱們坐下來好好說?”
褚英被她這一手唬得什麽氣性也沒了:“好,好,按你說的辦。”
她偷偷摸出帕子擦拭掌心汗漬。
殷酌也好,殷榷也罷,關系到她的兩個女兒,哪個都得好好活著。
被嚇了一場,腦子清醒過來,她認了命:“先回家罷。”
樂瓊、殷酌、殷榷,三人灰溜溜地跟在樂夫人身後。
殷榷本不想這麽灰溜溜的。
奈何……
這用掃帚打人的婦人是她阿姐準丈母娘,胳膊扭不過大腿,殷酌都服了,她不服也得服。
“阿娘,慢點走。”
樂玖、映娘攙扶著娘親。
殷榷耳朵一動,只能看到映娘纖瘦的背影。
夢裡種種紛至遝來。
楊念刺激她的那些話也在耳邊不停翻湧。
她輕擰眉心,多多少少,心坎裡冒出兩分愧疚。
那晚……她竟是色迷心竅了?
樂玖倏然回頭。
眼裡的嗔意濃得化不開。
楊念被她看得血氣上湧,吸吸鼻子。
凌竹好奇地湊過去:“大將軍,你受傷了?”
“沒有。”不懂她為何有此一問,楊念問道:“怎麽了?”
“沒怎麽。”
凌竹一溜煙跑開,去找素容說小話。
莫名其妙的。
楊念繼續往前走。
再去看綴在嶽母身後的那一串“小倒霉”,她心裡得意——縱使她是樂家排行第四的“女婿”,在嶽父嶽母心裡的地位卻高。
孫竹禮已經是過去時。
二姐夫趙允鉦唯唯諾諾,打著燈籠找不到的老實人。
至於她的“三姐夫”……
嘖。
能不能進門還有的磨。
小五就更別提了。
嶽母最討厭的就是小五。
口無遮攔,活該她沒媳婦。
走在前頭的“小五”殷榷背脊一涼,打了個噴嚏,胸口作痛——楊念雖沒要她命,但五支少了箭頭的鈍竹子打在身,也怪難受的。
她總覺得這位大將軍長著張清正禁欲的臉,內裡好心機,樂夫人都快被她哄迷糊了。
越往前走,她越生出一種進了狼窩的錯覺。
毛毛的。
她搓搓手臂。
同胞姐妹,殷酌也有此感。
不過她擔心更多的是樂家不同意她和阿瓊的婚事。
她用了六年才明白自己的心,總該給阿瓊一個名分、交代。
她看看樂瓊,恰好樂瓊也在看她。
樂夫人眼觀六路,重重掩唇咳嗽,年輕人老鼠見了貓似的,匆忙移開視線。
映娘偷看殷榷一眼。
殷榷摸摸鼻子,眼裡的倔強散去,衝小娘子展顏一笑。
只要不說話,她人看著挺正常。
看來失憶是真的,失憶導致腦子不好使也是真的。
映娘收回眼神,混亂的思緒慢慢歸於齊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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