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老先生的藥方是用草書寫的,筆走龍蛇遒勁有力,她卻一個字都看不懂。
好在她認真起來幾乎隔絕外物,頂著老頭大大的白眼一個字一個字地問了個明白,甚至還在旁邊把每種藥材的關鍵形態做了備注。
藥店裡已經全部用了現代化的設備,周小安仔細跟郝老先生詢問過,藥房還是遵循舊製,1斤=16兩,1錢=3.125克。
折騰了兩三個小時,總算是把一副藥方弄了個明明白白。
她爬上爬下地把所有的藥材都找齊,精確地稱量好,鎖好門,把家裡的客廳都清理出來,把藥櫃後面的熬藥機拿出空間。
設置了熬膏藥的程序,緊張地盯了兩個多小時,膏藥熬好,已經是是午夜十二點了。
又把熬藥機收回去,家裡就她一個人,小叔還要幾天才能回來,她就不收拾了,空地留著以備隨時拿出熬藥機熬藥。
把熬好的膏藥放到空間裡保存起來,周小安趕緊去睡覺。
前天擔心小叔沒睡好,昨天在火車上折騰了一晚,今天又奔波一天,她必須得好好休息了,明天還得去斷崖山找東籬草呢。
睡前給小虎喂了米湯,按張幼林指導的,給它加了兒童維生素和甘油,小家夥吃得香甜極了。
周小安摸摸它的小腦袋,今天委屈小虎了,忙著打聽郝老先生,一下午隻喂了它一次。剛才又盯著熬藥,錯過了它的吃飯時間,小家夥一邊吃一邊吭哧吭哧地撒嬌抱怨。
睡覺的時候小虎不肯再睡在她的枕頭邊了,非要像在火車上一樣,趴在她的脖子上睡。
周小安沒辦法,只能任由它把小腦袋枕在自己的脖子上,四隻小爪子攤開,用一個特別任性驕縱的姿勢睡著了。
第二天周小安去廠裡請了假,騎上從沈玫那借來的鳳凰牌女士坤車,直奔西郊外的斷崖山。
沈玫對沈市長討厭得提起他來都沒胃口吃飯,可市長女兒的待遇卻享受得理所當然。
這輛鳳凰坤車墨綠色車身,小巧精致,前面還有一個原色的藤製車筐,放到任何年代都是能拿得出手的經典款式。
鋼廠幾乎是全沛州待遇最好的單位了,就是這樣,沈玫也是全廠唯一一個擁有女式自行車的人。
每天早上,她裙角飄飄抬頭挺胸地騎著自行車越過上班的人流,目不斜視地穿過廠門口白色的大理石門柱,一路受到的矚目堪比偶像明星出街。
像個開著頂級跑車上班欠揍的富二代!
每到這個時候周小安死都不肯讓她載著上班,“走路去也就十分鍾到辦公室,幹嘛非要騎自行車啊?”
沈玫我行我素慣了,對別人的目光沒有任何感覺,她卻一被人盯著看就頭皮發麻。
沈玫搖著拴著精美鑰匙串的自行車鑰匙,更像個開名車還滿不在乎的欠揍富二代了,“我不騎留在家裡幹嘛?為了這輛自行車市長夫人著急上火了好幾個月,指不定哪天趁我上班就從我媽手裡給搶走了!”
沈玫臉上是一點不加掩飾的鄙夷,“就跟她從我媽手裡搶走我爸一樣!讓她盯上的東西準沒好兒!”
沈玫和市長夫人是一對死敵,從小鬥到大,現在這麽張揚地享受父親的特權一大半也是在氣那位市長夫人和她生的同父妹妹。
要是平時,周小安肯定不會騎這輛萬眾矚目的自行車,可是現在她毫不猶豫地借來騎上了。
好在沛州是南北交通要道,公路建設很發達,周小安順著橫穿沛州直達省城的省道一路向西,用了一個小時就騎到了斷崖山山下。
找了個僻靜的地方把自行車收到空間裡,周小安緊緊自己腳上的解放鞋和頭上的草帽,開始爬山。
斷崖山聽著唬人,其實並不太高,主峰不到五百米,道路平緩,山頂有一座古廟,雖然已經廢棄,但以前修建的石階還在,上山並不艱難。
只是坡緩路長,非常需要耐心。
周小安爬了一半,坐下喝水順便喂小虎吃米湯的時候看到了石階旁邊的東籬草。
仔細一看,這一片山上到處都能看到東籬草的影子。
並不是如郝老先生所說只能在山頂采到。
周小安擦擦臉上的汗水,放好小虎,把草帽戴好,又向山頂爬去。
郝老先生問她是否誠心求醫的時候她說的那句“誠心”真誠至極,只要是她能做到的,就一定會按他的要求去做。
她拿誠心換他的認真,勢必要讓他盡最大的努力去醫治小叔。
氣喘籲籲地爬上山頂,周小安趕緊看手機上的時間,從家裡出發到現在,整整兩個小時。
如果是清晨光線不好,肯定還會耗時更多。
山頂有一大片長勢特別好的東籬草,周小安過去把一塊血玉放在草叢中。
要清晨吸飽露水的東籬草才能入藥,她現在是不能采的,只能等明天凌晨過來。
但也不能白來,周小安拿出準備好的用具,在清爽的山風和大片花海中給自己煮了一杯清茶,抱著小虎仔細喝完,又采了一大捧野花。
看著時間差不多到中午了她趕緊起身回去,下午還要上班跟同志們交流支農經驗呢!
第二天一早,周小安四點鍾起床,在自己的床邊放了一塊血玉,進入空間催動意念,再次睜眼就來到了天邊剛露出魚肚白的斷崖山頂。
凌晨的山風冷硬如秋,周小安拉了拉自己的衣服,用手一點一點地挖起了東籬草。
要最大限度地保持根須的完整,還不能碰金石瓷木,只能用手。
一連挖了十幾棵,周小安雪白的指尖已經被磨得紅腫,修剪整齊漂亮的指甲也有好幾個斷裂。
可她還是堅持又挖了幾棵。
萬一少了不夠呢?絕對不能因為她偷懶影響藥效。
而且她要多挖幾棵留作不時之需,她不敢總動用血玉的能量,從家裡到這裡她就覺得胸悶,再回去情況會更嚴重,如果明天再來,她怕身體會受不了。
挖夠了東籬草,周小安趕緊回家,然後騎上自行車往郝老先生住的地方趕。
凌晨五點半,郝善德推開小棚子的破木門,一眼就看到了稀薄的晨霧中臉色蒼白卻笑容燦爛的周小安。
手裡還拿著買好的豆腐腦和油條,“郝伯伯,我猜您就是這個點兒起床,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我就挑著買了兩樣,明天再給您換別的。還是熱乎的呢!您先吃飯吧!”
然後拿出了她小心翼翼保存的東籬草,“露水掉了一些,您看行嗎?不行我明天再去采。”
郝老先生看了一眼那一大把草,拿起一根仔細辨認,鼻子裡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算是回答了周小安,然後坐到一隻缺了腿的破板凳上,慢條斯理地嚼油條。
周小安安靜地站在他旁邊等著,沒再問任何問題,他吃了將近一個小時也沒有開口崔他。
太陽已經出來,盛夏的陽光一早就熱力十足,直直地照在被扔在地上的東籬草上,上面的露水已經開始消失。
周小安耐心地等著, 直到郝善德吃完,趕緊去把他那條禿了毛幾乎要破成一縷一縷的毛巾洗好,疊得整整齊齊地交到他手裡,讓他擦手擦臉。
郝善德現在的工作是掃廁所和在廢品收購站整理廢品,可昨天周小安就發現了,他的手指粗糙不堪,指甲縫裡卻一點汙垢沒有,衣服破舊,頭髮散亂,卻都乾乾淨淨,一點異味沒有。
境遇糟糕到這種程度,他還是盡最大的努力打理好自己。
可見在他心裡從未真正放棄過自己。
周小安對他又多了一份信心。
“明天再去一趟斷崖山,采點根兒上帶土的。”郝善德吩咐完,就帶上口罩拿起工具去掃廁所了。
周小安乾脆地答應一聲,絲毫沒有因為他的反覆無常而氣惱,趕緊騎上車往回趕,她今天還要接周小賢去收拾馬蘭和周小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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