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他們的時候李志勇還是昏迷的,頭上一塊血跡還在流血,身上多處擦傷,手邊一塊帶血的石頭。
他們躺在沙坑邊緣布滿碎石的一小塊空地上,再往前一步就是渾濁的坑底積水。
沈蓉隻穿著-內-衣-被同樣隻穿著一條四角褲的李志勇死死抱在懷裡,怎麽掙扎都掙扎不開,戰士們沒有辦法,隻好給他們蓋上毯子,兩個人一起抬回營地。
而他們的衣服正東一件西一件地飄在沙坑的積水裡,戰士們打撈上來,上面吸附著不少螞蝗,而且已經破碎不堪。
沈蓉又哭又叫,拚命廝打李志勇,終於將他打醒。
大家也知道了事情的經過。
原來李志勇背著沈蓉回營地,地形不熟一下掉進沙坑的積水裡,沈蓉的頭碰上石頭昏迷不醒,他自己也受了傷。
周圍一片漆黑,他好容易把沈蓉拉上岸,呼救根本沒人能聽得到,又忽然發現兩人身上幾乎都被螞蝗吸附滿了,草叢裡又好像有蛇嘶嘶吐信子的聲音。
他驚慌中手忙腳亂,拿起石頭猛砸,又趕緊撕開兩人的衣服,把螞蝗打掉,後來不知道什麽時候,他也支持不住暈倒。
但在暈倒之前,怕再有什麽動物傷害沈蓉,他隻好用自己的身體護住她。
沈蓉嚎啕大哭,完全沒了主意。
她再有心計也只是一個21歲的女孩,在這個保守的年代,脫光衣服被一個男人抱在懷裡,還被一群人圍觀,最後竟然是兩個人摟抱著給抬回來的,她已經只剩下大哭著廝打謾罵李志勇了。
李志勇任打任罵,跪下來給沈蓉認錯,態度非常誠懇,最後指天發誓,“我會負責的!”
“誰讓你負責!你這個癩蛤蟆!你也配!?你滾!滾!”沈蓉口不擇言地極盡辱罵著李志勇,尖利的指甲把他的臉上身上摳得血肉模糊。
李志勇跪在他面前不躲不避,任她發泄,直到再次暈倒。
出了這樣的事,兩個人身上又都有傷,只能先把他們送回來再說。
回到沛州,李志勇堅持不肯去醫院,而是直接回到部隊做檢討,請求組織處分他。
跟他們一起回來的馬副營長為李志勇作證,他說得都是實話,雖然最後後果嚴重,但他的動機和行為沒有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巧合之下犯的錯誤,請組織從輕處理。
李志勇出去這幾天在抗洪前線吃苦耐勞,勇挑重擔,跟官兵們一樣雨裡來水裡去,根本不像軍區的文職參謀,有時候比他們這些作戰部隊的官兵還要能吃苦,贏得了所有人的好感。
馬副營長是真心替他求情,還帶來了張營長的親筆信,也是為李志勇的表現和行為作證。
這些對李志勇來說當然至關重要,而且他還非常坦率,不用政治部的老部長為難,自己就馬上站出來,“請組織批準,我要娶沈蓉同志!我會為對自己的錯誤負責!”
男未婚,女未嫁,年齡相當,條件也都不差,而且還都沒有對象,又出了這樣的事,最好的解決辦法只能是結婚了。
只要他能娶了沈蓉,那麽這就不是一件醜聞,而是又一個人民解放軍勇救人民群眾,最後促成一段好姻緣的典型事跡了!
政治部的乾事已經開始構思這篇文章要怎麽寫才能出彩,這次一定要爭取能登上解放軍報!讓他們沛州軍分區在全軍露露臉!
軍分區會議室裡一片其樂融融,大家的注意力已經從研究怎麽處理這件緊急事件轉移到這段好姻緣上來了。
雖然沒說,可是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十成十是要以結婚結束的。
除非沈蓉這輩子不想嫁人了,也不想抬起頭來做人了,否則她就只能嫁給李志勇。
即使她是市長的女兒,也沒有任何別的選擇。
如果不嫁給李志勇,這件事就像她身上的恥辱烙印,躲到哪都會跟隨她一輩子。
沒人再提要處分李志勇的事,這只是一個意外,他的處理措施也並不算錯,當時那種情況,當然是救人重要!
廖參謀長拍拍李志勇的肩膀,讓他趕緊上醫院把身上的傷處理一下,“再去看看沈蓉同志,後面的事還得你倆商量!”
這已經是很明顯地表態了,只要娶到沈蓉,他的錯誤就可以不追究了。
李志勇感動得嘴唇直抖,立正給廖參謀長敬禮,又跟屋裡的領導們敬禮,然後激動地提出,“廖參謀長,我想先打戀愛報告!我,我不想讓沈蓉同志覺得受了虧待……”
說到最後雖然已經臉色發紅,但目光還是非常堅定。
“好!好小子!還是你想得周到!”廖參謀長很是欣慰,“就得這麽做!互相尊重,互相愛護,這就是個最好的開始!”
囑咐完李志勇,廖參謀長親自上陣,去市政府找沈市長談話,是道歉,也是給李志勇敲邊鼓。
這種事男人總是要理智一些,沈市長能很客觀地分析利弊,只要他想通了,困難就會少了一大半!
而李志勇用最快的速度處理完身上的傷口, 頭上裹著繃帶就先寫了戀愛報告,沒有交給組織,而是先拿去醫院給沈蓉看。
沈蓉剛處理完傷口,那麽激烈地廝打哭鬧之後,她已經筋疲力盡,正坐在床上望著窗外發呆。
剛剛能下床走動的丁月宜坐在她的床邊捂著臉痛哭,“我們母女的命怎麽都這麽苦啊!你以後可怎麽辦呐!”
哭過之後,丁月宜狠狠地擦乾眼淚,撐著虛弱的身體站了起來,“不行!我得找你爸去!這事兒他不能不管!就是要嫁咱們也得提夠了條件再嫁!”
激動過後,她已經知道這件事唯一的處理方式就是嫁給李志勇了。
沈蓉忽然一把將床頭櫃上的東西都掃到地上,歇斯底裡地大叫,“我不嫁!誰要嫁給他!他一個要什麽沒什麽的破農村兵!一副窮酸相!還是沈玫挑剩下的!我不嫁!我死也不會嫁給他!”
門外的李志勇手在門把手上緊緊地攥了一下,忽然推開門,撲通一聲跪在了門外的走廊上,“小蓉!你原諒我吧!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