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自己需要面對什麽人,或是正在處理什麽事兒,如果閉著眼睛,不利於她第一時間反應。
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是坐在一個上下鋪的床上,這裡是委托人的宿舍,地方不大,擠了四張上下鋪的床,一共住了八個人,房間很簡單,條件甚至不如一些學校的學生宿舍。
至少學生宿舍,還能放下個衣櫃什麽的,但是他們宿舍裡並沒有,除了床之外,再沒有別的設施,至於員工自己的東西,都是裝進行李箱裡,放到床底下,或是堆在牆角之類的地方。
洗漱需要去走廊裡的一個公共水房,曬衣服之類的,在外面有一個天台,被酒店這邊暫時劃為了他們的陽台用。
這會兒宿舍八個床位裡,除了春眠之外,還有三個人正在睡覺。
另外四個床位是空著的。
春眠是在下鋪,這會兒正坐在床上,手裡握著一個屏幕都快碎成蜘蛛網一樣的智能手機。
順手按了一下卡頓不已的手機,看了一下上面的時間,春眠知道,自己落地是什麽時候了。
微微合上眼睛,春眠將委托人的記憶仔細的整理了一遍。
委托人名叫石運弟,聽這名字就知道,家裡人給她起這麽個名字,是為什麽?
為了招個男娃。
因為委托人出生的那個時代,國家正在搞計劃生育,各處貼的標語都是讓生一個孩子好,當然,也有生兩個的情況。
如果頭胎是女孩子,那麽是允許再生一個二胎。
二胎不管男女,生完就不允許再生了。
如果頭胎就是男孩子,那麽是不允許生二胎的。
因為家裡盼子呢,所以給委托人取了這麽一個名字。
生在這樣一個明顯重男輕女的家庭裡,委托人的日子確實如名字看起來那樣,不太好過。
從小時候,站著板凳能夠著灶台開始,她就要開始負責一家人的三餐,衣服要她洗,雞要她喂,割豬草還有一些雜活,只要是小孩子能乾的,她都得乾。
有些小孩子不能乾的,家裡人也在想著法子的讓她乾。
當然,不是說家裡有人想偷懶,所以把活推到她身上。
因為一家人還想著求子呢,想著生個兒子,所以得拚命賺錢,給兒子更好的生活。
大人們都忙著多乾活賺錢,家裡的瑣事小活,自然都扔到委托人身上。
委托人就在這種環境下磕磕絆絆的長大,如果不是國家有義務教育,委托人怕是連學都不能讀。
最後勉強讀到了初中畢業,哪怕成績不錯,學校老師都勸著,委托人應該接著讀書,以後會有出息的。
但是家裡人不同意啊,因為家裡的男娃娃出生了,金蛋蛋生了,壓力大了,哪裡還有閑錢供委托人讀書。
再者,委托人初中畢業就滿十六了,可以出去賺錢供養弟弟了。
委托人雖然讀了不少書,但是從小就被家裡人洗腦,上到爺爺奶奶,下到比她小不少的弟弟,都在說,你以後的依靠就只有弟弟,你得幫扶著弟弟。
萬事想著弟弟,什麽都以弟弟為先,弟弟是家裡的男娃,是頂梁柱,是未來的希望,你得討好他,哄著他,養著他,他以後才會為你撐腰。
諸如此類的話,全家說了不少。
時間久了,委托人就被洗腦了,他們的老家是個偏遠小山村,祖祖輩輩外出的人都很少,生在這樣一個地方,大環境都是重男輕女洗腦雞湯,委托人也不出意外的被洗腦了。
她十六歲從村裡出來,到鎮上打工,因為年紀小,還是童工呢,
哪怕是私人小廠子,也不敢用她。不過有些私人的小飯店啊,燒烤攤之類的地方,倒是不嫌棄,反正扔在後廚洗盤子,也沒人會去看。
健康證上做點手腳,把年紀往上多寫兩歲,平時再讓委托人戴著口罩,也看不出來她到底多大。
委托人洗了兩年盤子,總算是滿18歲了。
成年了,可以選擇的就多了。
洗盤子賺的太少,家裡嫌棄,如果不是他們見識少,對外面的世界也並不了解,他們恨不得讓委托人去賣。
因為這個來錢快,還多。
委托人對於家裡當然是無怨無悔的付出,洗盤子一個月九百塊錢,她自己隻留五十應急用,剩下的全部郵回家裡。
等到成年了,委托人又去了市裡,也是機緣巧合,進了如今的這家酒店裡當保潔。
保潔對於學歷的要求相對低一些,哪怕是大酒店,也不會過分要求,所以委托人的初中畢業證還算是好用。
再加上她年紀小,手腳也麻利,所以順利通過。
相比小鎮上的工資低到可憐,市裡的工資就可觀多了。
委托人一開始的工資是兩千五左右,工作了三年,工資也慢慢的漲了上來,如今工資也有三千四、五百塊錢的樣子。
因為酒店包吃包住,委托人每個月除了給自己留下二百塊錢的應急錢,剩下的都會打回家裡。
當然,每個月留的這二百塊錢,如果沒用完,會攢著到年底,一起帶回家裡。
委托人乾保潔的第三年,市裡這邊推廣了一款全息遊戲,委托人聽說這款遊戲能賺錢,她身邊也有不少人辭職之後進了遊戲賺了錢的。
委托人看著眼饞,最後和家裡人商量了一下,也進入了遊戲。
家裡人並不在意委托人幹什麽,錢多就行。
也許是委托人從前吃了太多的苦,所以她在遊戲裡運氣不錯,雖然只是一款經營類的生活向遊戲,但是因為委托人勤勞肯乾,所以賺的錢並不少。
一開始,只是每個月幾千塊,很快就是一個月幾萬。
最多的時候,一個月甚至十幾萬。
家裡人知道之後,自然是高興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然後一家人開開心心的來了市裡,拿著委托人賺來的錢,買房,買車,讓弟弟去瀟灑當二世祖。
身為賺錢的大佬,委托人在這個家裡的地位,並沒有得到半點提升,她晚上睡覺,甚至只能在陽台上,睡一個折疊床。
這個時候,委托人心裡還沒有太多怨氣,也沒想過,要為自己而活。
一直到27歲這一年,委托人生病,想拿錢治病,家裡人的嘴臉從之前的漠不關心,變成了猙獰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