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袁冬初,其他人心裡都在詫異:顧天成怎麽來了?
就連秦向儒和袁冬初身邊的婉兒和陳嬤嬤,也不知內情。
潘再水倒是知道袁冬初給顧天成帶話了,但具體事情他也不知道,這時的表情就顯出同樣的困惑。
袁冬初原本就惦記著這件事呢,聽到顧天成來了,當下就不想繼續談下去,打算回去找顧天成,商量那對祖孫該怎麽應對。
生意嘛,該說的話已經都說了,多擱兩三天沒什麽大礙。若廖清溪有別的想法,就算今天繼續磨嘰,也不見得有結果。
若廖清溪惦記著她後續的金點子,就算過幾天,生意一樣沒跑。
但那對祖孫的事,卻很緊要。
照著路程,顧天成既然到了,薑成華的行程差不多也就是這個時間點。他們早些把事情商量出個眉目比較好。
廖清溪聽到顧天成來了,心裡轉了好幾個念頭,視線也在袁冬初幾人面上掃過。
他觀察的結果是,顧天成來的突然,起碼在場這幾位都很意外。袁冬初他倒是沒看出什麽,但人家是定了親的,聽到未婚夫來了,難免有點和別人不一樣的情緒,很正常。
接著,他就看出袁冬初有暫停商談的意思。
沒等袁冬初提出告辭,廖清溪便先一步開口了:“是顧公子來了嗎?既如此,我們這裡就不好再耽誤時間,先把事情定下來便是。”
“嗯?”袁冬初沒掩飾自己的意外,居然不用在費口舌了?
沒想到,顧天成還有這樣的影響力。
在廖清溪看來,顧天成的狡猾不亞於袁冬初。而且顧天成終究是男子,應該有著袁冬初沒有的魄力。
照著袁冬初的分析,蘸水筆這樣一個有長遠意義的生意,顧天成一準知道。
他這麽急著趕過來,萬一和此事有關,幾個小家夥回去一商量,橫生變數可怎麽辦?
廖家有權勢不假,卻也不是一手遮天。
萬一顧天成有了更好的合作對象,對方不但有可以和廖家匹敵的地位,還能做出更多讓步,他們一準兒會選另一家合作。
不但廖清溪這麽想,卓遠圖也有這個擔心。從私交上來講,他也更希望廖家能得到這個生意。
接下來的事情就順利多了,袁冬初此來是有詳盡準備的。
廖清溪有了誠意,兩家也沒有額外的狡詐心理,接下來的商談非常順利。
即使這樣,把所有事情敲定,雙方簽下初步合作意向文書,時間也過去了一個多時辰。
把袁冬初一行人送走,廖清溪舒了口氣。
合作的事情算是定下了,墨水和蘸水筆一樣,都是袁冬初用他們所謂的技術佔去五成股,其余五成由廖家分期補銀子進去。
至於生意經營之後的再投入,到時候兩方再作商議。
“誠運這幾個小家夥,真個難纏。”廖清溪歎息。
卓遠圖卻是笑了笑,還不是廖家想在生意中得到更多嗎?
若像鴻江船廠一樣,誠運投遞投入三成股,不參與經營,多清淨?
他卻覺著,誠運幾個小家夥很不錯呢。
…………
顧天成接到劉三虎手下急吼吼的口信,只有寥寥兩句話,便再也問不出其他。
好在傳話雖緊急,卻只是讓他去通州見薑成華,顧天成好歹沒怎麽擔心。
袁冬初在通州坐鎮,既然是通州捎來的口信,定然就是袁冬初的意思。就算是急事,應該不涉及袁冬初的安危。
即使如此,因袁冬初的口信看起來很急、還有不能被人知道的秘密,顧天成當然不會怠慢。
早上接到口信,顧天成當日便麻利的把手頭事務安排下去,午後便選了船北上。
因趕路著急,搭乘船隻中途有修整,顧天成等不及,轉乘過兩次,一點兒沒敢耽擱。
在袁冬初傳話半月之後,他登上了通州碼頭。
為了辦事時多一個幫手,顧天成還帶了周山同來。
碼頭上有誠運日常安排的夥計,職責是照應包裹轉運交接事宜。
顧天成、周山和星輝三人,只是和投遞行夥計打了個招呼,並不用夥計安排,徑自尋了馬車,直奔通州總號。
三人進到總號後院,並未見到袁冬初和潘再水,倒是把後院做事的人嚇了一跳,以為出了什麽急事,大當家這麽突兀的來了。
“顧當家?”張二柱連忙迎過來,打招呼的語氣,都滿是不確定。
顧天成一看這情況,不用說,給他口信的事,張二柱並不知道。
張二柱是通州總號的二把手,連二把手都不知道的事情……難道和投遞行無關?
好在除了張二柱語氣中的不確定,其他一切都好。投遞行看起來欣欣向榮,不但沒一點兒紛亂,反而興盛的很。
接下來便是進門,掃去風塵,稍事歇息之後,顧天成問了問投遞行的事。
張二柱果然一問三不知:
什麽薑成華……沒見!壓根沒聽說薑成華在通州出現過。
本應該在通州的小滿……不是說牧良鎮事情也多,通州經營已經正常,小滿便回去了嗎?
顧天成腦子多快啊,小滿一準兒沒回牧良鎮,這個他很清楚。
再聯系了口信內容,最大的可能,小滿是去京城聯系薑成華,讓他來通州了。
袁冬初和潘再水的去向,張二柱倒是知道的清楚:和廖家大老爺談生意去了。
什麽生意?
蘸水筆啊!
張二柱情緒立即高漲起來。
蘸水筆是個什麽東東?顧天成愣了愣,感覺裡面的信息量挺大。
算了,還是先聽投遞行包裹暴漲的處理、和現在的經營情況。
聽張二柱好一番吹噓袁冬初手段高超,顧天成感覺很有共同語言。他也覺著自家媳婦的本事不是吹的。
之後,他才問起蘸水筆是怎麽個意思。
張二柱當下便眉飛色舞的一通介紹:
袁冬初用羽毛筆寫單,差點兒引起圍觀;
羽毛筆引起卓大官人的注意,詢問羽毛筆是否能代替毛筆?
見好處就想伸手的廖大老爺,也想染指蘸水筆生意。
張二柱滿臉都是不屑:“廖家的確是大族,但若論做生意、辦實事,他家大老爺絕對比不上袁姑娘。顧當家你就等好消息吧!”
袁冬初還沒回來,張二柱已經下了定論。
聽得顧天成連連點頭,張二柱果然是實誠人,懂得實話實說。
羽毛筆他是知道的,收集鵝毛和製作羽毛筆的過程,他也曾幫過忙。
那東西他不習慣,也沒想太多,隻當是哄媳婦開心了。
沒想到,就是這麽個不順手的小玩意兒,居然被袁冬初折騰出一個搶手的生意。
能讓卓遠圖和廖清溪同時上心,那銅製筆尖的蘸水筆,一定得不俗才行啊。
要說他這媳婦,時不時的就會搞出些大事情。
上次他去南邊設置投遞分號,袁冬初留在牧良鎮,便把注音符號弄成了大動靜,直接讓秦家受到朝廷和皇帝的關注。
如今的秦家已經非同尋常,眼見得家族興盛在即。
而袁冬初這次來通州,本是處理投遞行難題的。沒想到一個不小心,僅憑幾根羽毛,又和通州廖家合作生意了。
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張二柱聊著,一個時辰很快便過去,屋外院門處似乎有了動靜。
一個小夥計很識眼色,一見回來的是袁冬初,立即撒丫子飛奔,進來稟告:袁姑娘、潘掌櫃和秦公子回來了。
“是嗎?”顧天成立即起身,往門口迎過去。
陪坐的周山、張二柱緊隨其後。
三個人走到廳堂門口,袁冬初等人已經站在了台階下。
潘再水正待開口,卻及時看見顧天成眼裡壓根沒他,人家正目不轉睛的看著袁冬初呢。
顧天成自己也沒想到,一眼看見袁冬初,四目相對的時候,會愣了那麽一瞬間。
這一瞬間,身邊的人和事似乎都不存在,兩人的眼裡只有彼此。
人家小兩口含情脈脈的交流情緒,潘再水、周山等人都有些不知所措,都在思量:要不要乾脆消失,把時間和空間都讓給這兩人呢?
這種安靜居然還延續了一會兒,還是陳嬤嬤老道一些,她在袁冬初身後,重重的咳嗽一聲。
職責所在嘛,她得維護袁冬初不失態,不能讓袁冬初做出被人詬病的事情。
而袁冬初也隨著這一聲咳嗽,霍然回神,頗有些不自然的掩下尷尬,招呼道:“這麽快就來了啊?挺辛苦吧?”
要說還是人家顧天成臉皮厚。
雖然他也是被那聲咳嗽驚醒,卻一點兒不覺得不好意思,當即眉開眼笑的跨過門檻,一邊走下台階,側身讓開門口方向,一邊回應道:“哪有什麽辛苦?坐船而已,辛苦的自如是船,我每日在船艙裡、甲板上,不是坐著就是躺著,消閑著呢。
“倒是冬初你,廖清溪那老狐……嗯嗯,廖大老爺那麽精明,談事情很耗費心力吧?”
周山等人都不忍直視了,這旁若無人的對話,簡直沒法兒聽啊。
於是,這幾個很自覺地沒跟上去,而是拖拖拉拉在門外磨蹭著,潘再水還和周山客氣的見禮寒暄,詢問路上是否辛苦,次來是否有緊要事情。
周山也是壞心眼兒,聲音還略高了些,說道:“我哪有什麽辛苦,辛苦的船。我們在船上,不是艙房裡躺著,就是甲板上坐著,舒坦著呢。”
袁冬初終於也是聽不下去,用手肘拐了顧天成一下,狠狠丟給他一個白眼。
然後回頭招呼:“都進來說話啊,在門口磨蹭個什麽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