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有些甜蜜泛上來。
兩人都沒怎麽說話,只是生平頭一回這樣拖著手,並著肩,賞著景,慢的走回聽荷榭。
聽荷榭內美景早已回來,見他倆執手而入,怔得一怔後,立刻抿嘴笑起來:“二爺,奶,午飯已經預備好了,是不是就端上來?”
顧熙然點了點頭,看著美景跨過門檻,忽然又喊住她道:“再拿一壺酒來。”
美景應聲去了。
舒歡斜睨了他一眼,笑道:“怎麽,還想再醉一回?”
顧熙然被她說得有些汗顏,但面上不露,隻笑道:“這裡的酒水度數不高,午時小酌兩杯沒有關系。”
何況此情此景此人,要有酒才能盡興。
聽荷榭上有樓,在敞亮的軒窗邊擺上一張小桌,兩人對坐,遠眺湖景,淺斟慢飲也是一種意趣。
美景去不多時就攜了一壺酒來,笑道:“別院這裡藏的酒不少,但甜酒不多,有薔薇露、玫瑰醉和桂花酒,我想著桂花酒應景些,就自個作主取了來,奶先嘗嘗,若是不喜歡,我再取別的去。”
舒歡接了她斟過來的一杯桂花酒,見色清亮透黃,就淺淺飲了一口,稠厚醇香的酒液沾舌,微酸帶甜的味道就在味蕾上蔓了開來,其後是一股極清雅的桂花香在口縈繞不去,她不覺點了點頭,笑道:“不用再取,這個就很好。”
美景一笑,這才轉身將菜端上。
菜不多,就是清清爽爽四色,茶香蝦仁、蓮花鴨、翡翠茭白和三鮮丸,外帶兩盅罐燜魚唇。
美景邊擺著菜還邊道:“這些菜都是預備著吃飯的,方才取酒時,我讓廚房切了些鹽水肘花,再鹵盤鳳爪送來,只是沒這麽快,二爺和奶還得再等等。”
說著,她就站在桌旁執壺斟酒。
顧熙然瞧了她兩眼,接過她手裡的酒壺笑道:“這裡不用伺候了,你和慧雲先去吃飯吧。”
美景毫不遲疑,答應了就走,還體貼的替他們掩上了門。
顧熙然這才笑道:“這個丫鬟還不錯,行事細致,又不過分拘謹。”
舒歡喜歡那桂花酒甜絲絲的味道,正端著酒杯小口小口的淺抿,聽見他這麽說,立刻點了頭道:“我挑的丫鬟,自然比你身邊的好。”
想起慧雲和巧雲,兩個極端,顧熙然有些鬱悶:“怨不得我,是原主眼光太差。”
其實挑丫鬟還是運氣使然,眼光這東西比起人心來,著實作不得準,舒歡微微一笑:“咱們兩個如今呼奴使婢的,是不是太奢靡了?”
顧熙然端起酒杯來,笑笑的斜睨了她一眼:“你可以凡事都親力親為。”
“免了,我只是小小的內疚一下,但損己不利人的事我從來不乾。”舒歡擱下酒杯道:“隻當入鄉隨俗了,再說這裡又不像從前住的那種蝸居,就算親力親為也應付得過來,這顧家大到來回傳個話取送東西就小半天工夫沒了,要是再洗衣做飯打掃房間,一天就這麽耗光了,何況這些事我要都自個幹了,不是奪她們飯碗麽?”
“所見略同。”顧熙然一笑,仰頭飲盡了杯之酒。
舒歡替他挾了一筷茶香蝦仁,閑閑道:“方才就想問你了,你研究那些香草做什麽?我瞧見原主留的那些手稿上,提了不少香草的事,你是怕對那些東西一竅不通,回頭露了破綻麽?”
顧熙然搖了搖頭:“這個不要緊,原主在顧家就是個隱形人,誰都不會沒事找他閑聊這個,就有人問起,拿話岔開也就好了。我只是想學點一技之長,但顧家別的書沒多少,就香品類的書多,養病那段時間閑著,我沒少看,也記了不少調香方。”
說著,他故作鬱悶的提起杯來歎了一口氣:“如今比不得從前,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不學點東西,今後怎麽養娘和孩呢”
舒歡瞅他一眼:“還有小妾和庶。”
顧熙然被她嗆得一口酒差點噴出來,慌忙咽下擺手道:“此事不提也罷,誰愛養誰養去,反正我養不起。”
舒歡一笑,沒再提這話,隻問他:“我還沒問你,從前學的什麽,在這裡用不上嗎?”
她不問就算,一問,顧熙然有撞牆跳窗的衝動,是真鬱悶了:“不想說,你學的東西在這裡還能用上,我學的是完全用不上。”
舒歡好奇的猜道:“難道是外語?”
顧熙然搖頭。
舒歡猜了個更坑爹的:“計算機?”
“不是。”
舒歡睜大了眼睛:“總不會是公務員吧,那倒可以試試,去衙門裡做個幕僚師爺什麽的”
顧熙然抵拳到嘴邊輕咳了兩聲:“你別猜了,都不對。”
“那你說啊,你不說我怎麽知道。”
“你真想知道?”
“廢話,要不問你幹嘛”
顧熙然皺眉往窗外望了一會,仿佛是在進行激烈的思想鬥爭,最後無奈道:“律師。”
“噗——”舒歡當時就笑場了:“好悲劇的職業”
也怪不得他心思機敏,口才靈便。
顧熙然斜睨她一眼:“都說了不想提,你非要問。”
舒歡悶著聲還在笑:“沒關系……你可以做個審死官……要不找兩本律法書來念念,上街擺攤替人寫狀紙去……”
顧熙然順著口接道:“是啊每日混上幾十個銅板,提一升米,兩把菜回家,還要辛苦娘磨豆腐。”
聽起來是很溫馨的小日,其實很辛苦。
涉及到現實問題,兩人的笑容有些發澀, 再對望一眼,都無奈的歎了氣。
一技之長是有用的,但有用不等於就能比古人做得出色,他們唯一比古人強的地方,就是相對開闊的思路,沒有古人那麽拘泥局限。
“也好。”舒歡先開了口:“從頭學起吧,反正顧家就是做香品的,要學製香,比學別的容易。”
顧熙然微點了點頭:“學全了,再想想有沒有改良的法。”
他說著探手捉了舒歡的手道:“養你總是夠的,就是想要過好些,還得努力點。”
舒歡一笑,對於這一點,她壓根就不擔心,不提別的,若是他們哪天不得不離開顧家,就他手頭賣花草現賺的金,省著點花,在這物價不高的年代,也夠他們兩人坐吃山空好幾年,或是當作本錢,做點小買賣,再說不光他在努力,她也會試著努力賺錢,兩個人在一起,想要好好生活下去,總比一個人來得簡單輕松,起碼心裡安定而不惶恐。
她如今,有勇氣面對未來的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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