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者憂鬱多愁,單從字就能瞧出是個優柔寡斷的人,不提別的,就說雲姨娘的事,他筆下提了不少,但都是憂思惆悵居多,明顯對雲姨娘懷有好感,但礙於她原先的身份,又不好過於接近,外帶流露出不少痛恨自己病弱身體的想法,能夠瞧得出,他納了雲姨娘那麽久,竟然始終與她相敬如賓,不敢有絲毫褻瀆之意。
“這還真是……”舒歡無法想象他的日過得有多鬱結,別說原本就病弱了,這樣長年憂思下去,就算沒病都會憋出病來的而雲姨娘,她也只能用可恨之人必有可憫之處來形容了。
看到這裡,她忽然想起一事,咬著唇,抬眼瞧了瞧顧熙然,用很輕微的聲音道:“喂,我忘了問你,那個……那個……”
要問的事,好像很難啟齒。
顧熙然饒有興味的盯著她道:“你到底要說什麽?”
“那個……你……”舒歡狠狠心問出來:“先前同雲嫣,有沒有……”
見她支支吾吾的樣著實有趣,顧熙然假裝不解道:“有沒有什麽?”
“有沒有……那個……”舒歡忽然瞥見他目光裡那促狹的笑意,頓時惱了:“嚴肅點,別裝傻”
顧熙然不禁莞爾:“我倒是想,可惜沒來得及。”
“你——”舒歡驀然站起身來,實在搞不懂他到底在說真話還是假話,有些惱了。
“好啦,逗你的”顧熙然笑道:“你都看了手稿,就該知道她還是完璧之身,我哪敢碰啊,沾上就甩不脫了,再說她對原主太熟悉,我還怕露出破綻呢,沒見我有事沒事就躲著她麽?”
舒歡哼哼兩聲,斜睨著他道:“這意思就是,若她並非完璧之身,又不怕露出破綻的話,你就不介意先佔點便宜,然後再將她甩掉了?”
“強詞奪理”顧熙然鬱悶道:“我有這麽卑鄙麽?”
“我看差不多”
話是這樣說,但她心裡仍是松了一口氣,這才算是完全釋然,但想到顧熙然竟然將穿越的身份瞞了她這麽久,她就有些不爽,脫口問道:“為什麽要瞞我?”
“瞞你什麽?”
“穿越的事”
“這個啊——”顧熙然目光微閃:“看你經常露出破綻,覺得很好玩啊,要是說了不就沒意思了?”
舒歡有些狐疑,也非常鬱悶:“就這樣?你別搪塞我”
顧熙然垂眼想了想,這才輕聲歎息道:“剛穿來的時候,發現這身體病弱,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掛掉,那又何必告訴你,讓你白歡喜一場呢?再說你也從來沒有懷疑過,我找不到適當的機會告訴你,怕嚇你一跳。”
這算是一半的真話吧
其實在這個世界重遇她的最初,他就決心要守護她一生一世了,但許諾不是口頭說說便罷,想要給她相對的自由和幸福,就要有相應的實際能力,在目前這種他需要暫時依靠顧家才能生存的狀況下,他不太想說。
何況同穿的身份,必定會成為維系他們關系的重要紐帶,這會影響他對她真實情感的判斷,他不想她安心同自己在一起,僅是因為這個特殊的身份。
舒歡發現他望住自己的目光愈來愈深邃,心裡不由一跳,脫口就道:“我們從前是不是見過?怎麽我頭一回看見你,就覺得你有些眼熟呢?”
這種可能性是有的,既然她穿越過來,連名帶姓甚至容貌都沒有分毫變化,那麽他當然也有可能是相同的情況,也許她在穿越之前就見過他,才會有這種眼熟的感覺。
顧熙然回過神來,微微一笑:“要不怎麽說我們有緣呢,連穿越這種幾率渺茫的事都能一起遇上,而且還穿成了夫妻。”
……
拿緣份來說事,雷不雷人啊不過舒歡無語了半晌,最後仔細想了想,他的話也算有點道理,那麽一直以來他對她的好,就有了解釋,只是她心裡多少有點挫敗和失落,原來他對她好,就是因為兩人都同是穿越麽……
她才想著要問清楚這個重要問題,偏偏沒有機會了,美景回來稟說聽荷榭那邊已經預備妥當,問她是不是此刻就挪到那邊去住。
舒歡點了點頭,當然要去,逃避了那麽久,她這才鬱悶的發現自己是真的喜歡上顧熙然了,那麽薔薇館裡那張他和雲姨娘同躺過的,她再也不想去睡了這大概就是因喜歡而帶來的感情潔癖吧,不想有任何不潔的沾染。
聽荷榭依水而築,就座落在別院那面人工湖泊之畔,啟窗能望見一片碧波蕩漾,若是有風,還能瞧見層層荷如浪輕翻,視野極其開闊,只是有一點不好,這裡夏季景色最盛,等到荷花凋謝後,就隻余半湖的枯朽殘荷,那時賞荷就不能用眼睛看了,要用耳朵聽——
留得殘荷聽雨聲
極雅趣的意境,從前她只能想象,然而如今,她有機會親身體驗,興致來時大概還能畫一幅水墨煙染的殘荷圖。
舒歡坐在窗前,閑閑的看著窗外的湖景和房內丫鬟們的忙碌,手裡還執著一塊松煙墨,沾了水在松花石雕雲紋硯上一圈又一圈的打著轉。
這一刻, 她恍然感覺,古人活得真是很閑。
沒有高度發達的科技,樣樣事情都要親手操持,使得生活節奏被拖緩了許多,但這才是真正的生活吧,就拿這圖寫來說,事先要鋪紙磨墨,麻煩是麻煩了點,但其自有一種從容不迫的閑適意趣,以至於這裡的每一張紙、每一錠墨、每一方硯台都精美得自成藝術品。
洗衣也是,沒有洗衣機的年代,才有“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這樣的詩句流傳,沒有電娛樂和電扇空調的年代,夏夜才能閑坐庭院,賞月納涼,就連泡茶,也要先汲泉滌罐,添炭煮水,其間邀三五好友,跌坐談笑,慢斟細飲……
才想到此處,忽聽外頭有人笑著進來:“好雅興,不聲不響就搬到這麽好的地方來,若不是去尋你們的途瞧見丫鬟們搬東西,在下就要往薔薇館裡白白跑一趟了。”
舒歡抬眼,隔著簾望向外室,瞧見慢踱入室之人,正是紀丹青,而顧熙然看見他,立刻就咬牙切齒的迎了上去,似笑非笑的道一聲:“紀大夫才是好雅興,竟然閑到捉弄起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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