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杯裡的茶到這時是真的涼透了。
她不喜歡,沈眷自然不會去喝,可顧樹歌卻毫無自覺,她多碰茶杯一下,她都緊張得不行,像一隻牢牢鎮守領地的松鼠。
沈眷收回手,顧樹歌這才安心,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繼續聽肖鬱怎麽說。
肖鬱見沈眷似乎是不悅,也反應過來了,怎麽能當著女士的面說這個。
他連忙解釋:“這些我也沒同別人提過,只是跟您閑聊,話趕話就說到這裡了。那位朋友也只見了一面,不知道他哪裡來的消息,我猜多半是假的,胡言亂語來吸引目光的。”
只見了一面的朋友。沈眷心念轉動,不再接著問留學生失蹤案的事,把話題又扯回到了工作上。
又說了將近一個小時,沈眷答應三天之內召開一次會議,把這個項目提上議程。肖鬱喜上眉梢,高興地走了。
“只見了一面的朋友,可能就是凶手找的人,刻意引導他,把肖敏叫回來的。”顧樹歌說。
沈眷站起身,坐到窗邊的沙發上,讓自己和顧樹歌都沐浴倒陽光裡。
這樣可比端端正正地坐在辦公桌後舒服多了。
“肖鬱好面子,那個說的人,只要稍微提一提肖敏,肖鬱為了維護慈父的形象,肯定會當場就讓肖敏回來。肖敏不敢得罪他,就不會拒絕。”沈眷思索著道,“這麽一來,肖敏有了作案時間,也就成了嫌疑人之一。”
顧樹歌問:“那肖敏的嫌疑能排除了嗎?”
“不好說啊,萬一是她自導自演,那位只見了一面的朋友就是她安排的呢。”
也是。
顧樹歌歎了口氣:“好難啊,查了這麽久,還是雲裡霧裡,什麽都不知道。”她一面說,一面苦惱地揉了揉臉,那軟乎乎的小臉,看得沈眷也想揉一揉。
“肖敏看不慣周拓應該就是私怨了。”顧樹歌把臉從手心抬起來,說著她的總結,“她拿同父異母的弟弟沒辦法,卻能看不慣同樣是私生子的周拓。所以那天他們到我們家來時,肖敏才總是針對周拓。”
但即便是針對周拓,有肖鬱在,她也不敢做得太明顯。
這一點,沈眷讚同。
“還有劉文英和祝羽,他們兩個看起來特別乾淨,所有的表現都很正常。但那天在電影院,祝羽朝我這邊看了好幾眼,我還是覺得有蹊蹺。”顧樹歌皺著眉頭。
一般人是不可能看到她的,可祝羽還是朝她所在的方向看了,這肯定是有原因的。
顧樹歌特別執著於這一點,這一點使她很不安。
沈眷見她又擔憂起來,就轉開她的注意力,說:“凶手很愛炫耀。”
顧樹歌的注意力果然被牽了過來,她一回想,讚同道:“竊屍前的鯨落蘭,寄來的手指,照片後的留言,都像是在炫耀。炫耀他有,別人沒有的。”
沈眷想到鯨落蘭,給出了一個猜想:“也可能炫耀以前沒有,現在擁有的。”
顧樹歌點點頭:“真的很愛炫耀。”
“她藏不久了。”炫耀這回事,一旦開始,就停不下來。凶手會控制不住自己,做出更多的舉動。
沈眷站起來,走到書架邊上,又給顧樹歌選了一本書,替她翻開。
竟然是一本童話,顧樹歌認出來,這是她好久前買的治愈系小童話,看了一半的時候落在沈眷車上了,之後就一直沒有再拿起,沒想到沈眷替她收起來了。
顧樹歌驚喜,坐在桌子前看了起來。
沈眷在她身邊待了一會兒,也回到辦公桌後,繼續手頭的工作。
她們沒有待到下班,還是提前走了。
冬日天黑得早,沈眷盡量在天黑前帶著顧樹歌回家,以免她被月光浸染。
外邊依舊是白茫茫的雪地,顧樹歌坐在車上,往外瞧,她看著看著就有些厭倦了:“怎麽一直都是冬天呢。我想看到春天。”看多了白色,就想換一換綠色。
沈眷一面留意路況,一面聽著身旁的小鬼沒頭沒腦地小抱怨,不由自主地彎了彎唇,卻沒有說話。
不知道為什麽,經小歌這一抱怨,她也覺得這個冬日仿佛格外長,雪也積得格外厚,城市中往來的車輛好像都被淹沒在了白雪中,高樓、路燈也全部被雪掩埋。
只剩下一望無際的白。
停了車,顧樹歌還是怏怏不樂的。
“我們過年去南方吧,南方肯定有綠色。”她跟在沈眷身邊,提了個建議。
沈眷答應:“好。”
顧樹歌於是就開心起來,眼眸彎彎地笑。她一笑,沈眷也跟著放松下來,眼前那成片成片的白仿佛也有了希望,不那麽單調了。
直到走到家門外,顧樹歌的笑意凝在了唇畔。
顧宅外,廣平寺的主持和尚正笑吟吟地立在那處,等著她們。
知道了沈眷的身份,要找到這裡就不難了,只是不知他突然上門,是為了什麽事。
顧樹歌有些怕他,因為他看得到她,也因為他久在佛前,身上多少染了佛性,陰鬼對神佛本就畏懼,於是哪怕老和尚沒做什麽壞事,她也不敢靠他太近。
客廳裡,沈眷泡茶去了,老和尚坐在沙發上,四下看了看,顧樹歌端正地坐在他對面,卻不開口,只是不時地朝廚房看。
幸好沈眷回來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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