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值得,便當真是認為值得,說完了話,神色間便顯出滿足的神色來,而後又笑吟吟地望了顧樹歌一眼。顧樹歌正悄悄往沈眷身邊挪,被他這一看,連忙加快速度,依偎到沈眷身邊,青白的臉色顯得鬼氣更重了幾分。
老和尚原本只是玩笑,但看清了顧樹歌的臉色,他凝神細觀,半晌,沉聲道:“你用血喂她?”
他修行不深,但也有些眼力,小鬼身上的血氣很弱,但仍舊能自她眉心看出幾縷血絲,這是還沒完全把喝下去的血克化。
他語氣凝重,沈眷不知他善惡,沒有急著回答,而是問:“大師登門,是有什麽事?”
老和尚看出她的警惕,心道,冤孽。口上還是回答了她:“昨天,一名外地的師兄來我寺裡吃齋,說一月前見過徑雲師兄,我想施主一定關心,就上門告知一聲。”
沈眷一直在找徑雲,派出去的人已經不知幾撥了,卻一直杳無音訊。乍然聽聞有他的蹤跡,她忙問:“在哪裡?”
“小梅莊。”和尚回答,“一個小地方,你派人循著那處找,也許還能打聽到蹤跡。”
沈眷立刻撥了電話,安排人往那個方向去找。
和尚今天特意過來,本來是告知她們這件事的,但這時他又多停了一會兒,站起身,走近了,看了顧樹歌好一會兒。
顧樹歌沒有地方躲,只能任他打量。
“施主與我師兄有緣,我方來趕來告知。”這話是對沈眷說的。
顧樹歌緊張地看著他們兩個。
沈眷說了一句:“多謝。”
老和尚又說:“符袋是我師兄給你的,這其中有因果,若結出什麽惡果,我師兄也添一樁業障。”這算是解釋為什麽他一直願意幫她們。
他說得嚴重。顧樹歌感覺得到,是因為他發現她飲血了。
可是她喝了血,明明沒有不好的反應,她沒有變壞,也沒有生什麽歹念,她還是和以前一樣,隻想留在沈眷身邊。
顧樹歌這麽一想,底氣就有點起來了,她沒有做壞事,不應該膽怯,也不應該害怕。
於是她克制著本能的畏懼,任由老和尚打量。
看清小鬼眼眸清正,並無邪惡之氣,老和尚的神色才緩了緩,他正色道:“血可養魂,也可築體,可養出來的是邪魂,築出的肉身也是邪身,不得長久。你喂給她的,是誰的血?”
老和尚雖然問出來了,但他一想,覺得多半是買來的血,找不出源頭。但買來的血,不沾因果,這大概也是小鬼沒被激化出邪氣的原因。
誰知,沈眷回答:“我的。別人的血,她碰不到。”
和尚訝異:“隻碰得到你的?”
沈眷點頭。
老和尚奇道:“從來沒聽說過這樣的事,書上也沒見過這種先例。陰鬼嗜血,怎麽會只能碰到你一個人的血。”
他說著又朝顧樹歌看,這一次看得更清楚了,小鬼目色清明,不但沒有邪化入魔,反倒魂體結實,不仔細看,竟然覺得她越來越像人了。
老和尚忽然起了一個念頭,會不會就這麽真的把這小鬼喂成了人。這念頭一起,便立即被他自己否決了。由鬼成人哪有這般容易,這是顛倒生死,穿透陰陽的事,若這麽容易,陽間的秩序還怎麽維持?
沈眷對他說實話,是有向他請教解惑的意思的,但現在一看,也知和尚學藝不精,見得不多識得也不廣,給不了解釋。
“看來還是得等徑雲師兄回來。”老和尚依舊把事情推到了他師兄身上,他又端詳了顧樹歌兩眼,出於對陰鬼本能的不信任,老和尚道,“我這兒有一篇經文,如果哪天小鬼起性,你對她念一遍,她必然千依百順,聽你的話。”
鬼到底是鬼,只要她沒變成人,都有作惡的可能。和尚信不過鬼,打算做件好事,把經文教給沈眷。
顧樹歌不敢出聲,可是她覺得這個和尚很奇怪,她聽姐姐的話,用得著什麽經文嗎?她本來就對沈眷千依百順。惡念是她體內最惡的一部分,可是連惡念都害怕惹沈眷生氣,她怎麽可能會不聽沈眷的話。
第六十章
這篇經文,在顧樹歌眼中很多余。她覺得沈眷學不學都無所謂,因為肯定用不上。
但和尚當著她的面,毫不避諱地與沈眷提了經文。顧樹歌再是遲鈍,也發覺她被當做異類提防了。
不止當做異類提防,和尚對她還毫無尊重,全然沒有顧忌她的感受。
顧樹歌很難受,她明明大半個月前還是人,才過去這麽些日子,就被當成一隻隨時會“起性”的陰鬼了。她聽得出來,老和尚說到起性的時候,就像把她當成了一頭隨時會發狂的野獸。
也許還不如野獸,野獸至少是活的。
顧樹歌抿緊了唇,心中一難受,對這和尚的畏懼都少了幾分,隻想他快離開。
“不用。”沈眷道。
顧樹歌猛地抬頭,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站在沈眷身後,只能看到沈眷的背影,沈眷也沒回頭看她,可是她的話卻讓顧樹歌很安心起來。旁人視她為異類,但沈眷不會這麽看她。
“我們小歌用不著。”沈眷拒絕得斷然。
老和尚像是早預料到她不會接受了,神色間顯出不讚同來,勸道:“以防萬一罷了,也不是非用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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