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上好了藥,直起身,剛好和小鬼並肩站著,笑著說道:“傷口已經結痂,等血痂脫落,就能愈合。醫生說,明天你就可以出院了。”
沈眷看了顧樹歌一眼,將目光微微偏移,落到護士身上,說:“我知道了。”
她的聲音落入顧樹歌耳中,她突然醒過神來,她已經忘了對沈眷的愛意。這念頭一出,旖旎心思消失得一乾二淨。顧樹歌不明白她剛剛是怎麽了?為什麽會做出這麽輕薄的事。
護士例行公事地叮囑了許多,傷口不能碰水,不能撓之類的話。
這些囑咐,她每次換藥都會說一次。沈眷聽得漫不經心,不時地望向顧樹歌。顧樹歌卻把目光挪開了不敢看她的眼睛。沈眷不知道她怎麽了,怎麽突然就低落下來。
窗外飄起細雨,春天的雨帶著股森冷的寒意。
護士終於叮囑完了,離開前,給沈眷掖了被子,還順手關上了窗。
門被輕輕地帶上。
不相乾的人走了,沈眷拍了拍身旁。顧樹歌走過來,坐下。
“你剛剛能碰到我的傷口,是因為你能碰到我的血。”沈眷解釋給小檸檬。她盡力讓自己的語氣穩一些,假裝剛才的親吻曖昧不存在,可眼中卻還是或多或少地顯露出她的羞意與歡喜。
“血結成痂,也可以碰到,所以晚一些,把我的血沾在你的手指上,你就可以以血為媒介,碰到東西了。”
顧樹歌聽著她的聲音,她原本還在心虛的,覺得很對不起沈眷。但聽到這裡,不知怎麽,她心中生出了一種強烈的不情願,話語脫口而出:“不著急。你之前抽了好多血喂我,明天也不要急著出院,再多觀察兩天吧。”
沈眷的心驟然收緊,她盯住了顧樹歌,聲音不由自主地放輕,慎重地問:“你記起來了?”小歌回來後,她沒有和她提過采血喂她的事,那麽她是怎麽知道的?是不是恢復記憶了?
顧樹歌茫然,搖了下頭。
驚喜突然降下,還沒來得及嘗到其中的甜味,就成了水中月,鏡中花,蕩然無存。沈眷失望,輕輕地“哦”了一聲。
顧樹歌頓時拘謹起來,她坐直了身,雙手規規矩矩地擺在膝上,看著沈眷,遲疑了一會兒,才問:“怎麽了?”
沈眷在調節情緒,她放緩了聲音,盡量心平氣和地問道:“你怎麽知道我之前抽了好多血喂你?”
她不問,顧樹歌還沒覺得有什麽不對,一問,她就呆住了。她往腦海中搜刮了好一會兒,也不知道她剛剛為什麽會這麽說。
就像是心頭懸著一件事,自然而然就說出來了。但是,她的記憶中根本沒有沈眷曾經采血喂她這件事。
“我,我不知道。”小檸檬有些混亂了,她看向沈眷,眉頭鎖得緊緊的,老老實實地把感覺說了出來,“是脫口而出的,沒有經過思考。”
沈眷就明白了,小歌並不是恢復記憶,應該是潛意識裡對護士那句“明天就可以出院”的應激反應。她不讚成她出院,她擔心之前的過度采血會對她的身體造成傷害。
“你之前還采血喂我嗎?”顧樹歌問道。
她能把這件事脫口而出,說明她潛意識中,是很在意的。沈眷不好逃避,思量了一會兒,委婉地回答她:“我的血能幫你穩定魂體,所以你喝過一些。”
她沒有說喝了多少,試圖模糊數量,讓顧樹歌以為只是不多的一點。
顧樹歌一點也不傻,她不用細想,就知道一定不少,否則她也不會這麽在意,以至於聽到出院就緊張。
這時,陪護回來了,對話就此中止。
但對話中止了,二人心中所起的激蕩沒有就此平息。沈眷摸索到了希望,她相信顧樹歌總有一天會恢復記憶。
顧樹歌則更加好奇起她以前和沈眷是怎麽相處的,她們的羈絆有多深。
哪怕是沒有了記憶。她對沈眷也有一種像是與生俱來的依賴,她還是喜歡看沈眷,喜歡每隔一會兒,就和她說一兩句話,哪怕房裡有外人,沈眷並不方便與她搭話。
她還經常偷看沈眷臉上的傷口,悄悄地,總是看著看著就想起她親過這裡,然後偷偷地臉紅。
來探病的人很多,沈眷只見了其中重要的幾位。
顧樹歌每次看到沈眷和別人說話,和別人談笑的時候,總會產生焦慮,總會覺得很不安。因為她的世界小小的,裡面只有沈眷一個。可是沈眷認識好多人。
但這些焦慮,她又會很努力地藏起來。因為她知道,她不能要求沈眷不和其他人往來,這種要求太不講理了。
但她也不是默默地忍受焦灼和不安的。
每當外人來訪後,她會問一些她們過去的事。
“我們認識很久了嗎?”
“二十三年,從你出生,我們就認識了。”
這麽久了,原來沈眷的存在涵蓋了她的整個生命。顧樹歌就會安心了。這種安心延續到下一個訪客的到來。
“我以前對你好不好?”
“好。你出去旅遊的時候,會給我買禮物,會在電話裡對我說很想我,會買最近的一班飛機趕回我身邊。你喜歡給我拍照,你給我寫了七本日記,我會因為害怕變成一個不好的人被我討厭,而忍耐想念,遠遠走開。你對我的好,多到說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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