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隊叩了叩,說:“這是受害者家屬,我們必須查明真相,給受害者和家屬一個交代。你發現了什麽,說吧。”
白大褂這才把化驗單放到辦公桌上,說:“我是法醫,昨天我化驗了從太平間拿來的一些證物,主要是白日菊。”
他停頓了一下,臉色變得很古怪:“白日菊裡化驗出了一種物質,叫做鯨落蘭。”
“鯨落蘭……”沈眷臉色變了,連顧樹歌也感覺到脊背發涼。
白大褂看到她的臉色,就知道她聽說過鯨落蘭。
“這是什麽?”李隊問。
小年輕就朝向李隊,單獨跟他解釋:“鯨落蘭不是一種蘭花,而是一種香料。這種香料很少見,也很昂貴。它香味很特別,就跟毒品似的,就讓人如癡如醉,入墜舊夢。最初是文藝複興時期,意大利貴族在舞會上點來助興。後來越來越多貴族使用,導致鯨落蘭成了舞會象征,一旦點燃,就必然伴隨翩然起舞。”
他一解釋完,連李隊也驚住了。
一間空蕩蕩的太平間裡,點著白色的燈,正中是一具像棺材似的冰櫃,冰櫃裡躺著一個死了六天的人,她的臉被撞得看不出原貌,血凝結了,組織液變成黃色的,跟血凝到一起。
一個推著棺材的人走了進來。他開始還是正常的樣子,關了門,拿出香來點燃,也許還準備了音樂和紅酒,他繞著屍體,翩然起舞,興許還拿起屍體邊上的白日菊,如癡如醉地邁著舞步,轉著圈,像是沉醉在舊夢中。
第十五章
早晨的警局,工作了一夜的人睡眼惺忪,幾乎是憑著生物本能和慣性在機械地繼續手中的工作。跟大辦公室隻隔了一面玻璃牆的小辦公室裡,三個人都被驚醒過來。
李隊胡子拉碴的嘴唇動了動,畢竟是幹了幾十年刑警的人,什麽變態沒見過,驚歸驚,還不至於被嚇住。
白大褂又解釋了一下鯨落蘭的特點:“這種香還有一個特征,就是散得快,從點燃,到香味消失,只需要十分鍾左右。”
所以哪怕是封閉的太平間,他們一堆人衝進去搜尋證據和犯罪嫌疑人留下的痕跡時,都沒有一個人在空氣裡聞到香味。
沈眷的身體往後靠了靠,靠在椅背上,一臉沉思。顧樹歌看了看其他兩個人,朝沈眷邊上又挨近兩分,她覺得脊背發涼,身上都涼颼颼的,有點害怕。害怕了一會兒,她恍然清醒,提醒自己,你都是個鬼了,為什麽還會脊背發涼這種活人的感受。於是脊背上的涼意就從上到下褪了下去,她又是一個縹緲沒有知覺的魂體。
顧樹歌有點後悔為了擺脫恐懼,而提醒自己已死的事實。哪怕那些真實的感覺只是還是人時留下習慣,也比現在這樣飄飄忽忽的感覺好多了。
她忍不住又朝沈眷邊上靠了靠。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又被推開,劉國華進來,手裡提著一堆早飯,看到沈眷在,愣了一下。
李隊連忙開口解釋:“沈女士,這位劉先生在刑偵方面很有研究,我已經跟上級打了報告,讓劉先生以專家的身份協助我們破案,上級已經批準了。”
這句話裡的意思是你們顧氏集團要插手,那就給你們方便,這個案子不好查,你們的人是親眼看到,加入調查的,如果最後也沒查出凶犯,那麽也體諒體諒我們警方的不易,畢竟已經盡力了。
其實出這個主意的不是李隊,而是上面直接下達的命令,但是由他這個案件直接負責人提申請,會讓面子上好看一點。於是他就把這件事擔了下來。
這話裡的意思,顧樹歌都聽出來了,沈眷不可能聽不出來,她說:“也好。”
劉國華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團隊,他從警方這邊獲得信息,再結合自己團隊查出來的蛛絲馬跡,可以自己尋找偵破方向,簡單來講,他在這裡也只是獲取警方的第一手資料,並不妨礙他自己查自己的。
劉國華也清楚這點,他把早飯都放下了,無非是些大餅油條、饅頭豆漿之類的東西,先抽了紙巾擦了擦手,然後說:“警方辦案比較便利,我想和李隊合作很久了。”
李隊有些羞愧,畢竟這是他們警隊在為偵破不利找後路。這起案子太大,影響太糟糕,如果最後查不出,他們會陷入很麻煩的境地,從上到下得一大批人吃瓜落,但有受害者家屬的諒解的話,至少從輿論上,會好一些。
他揮著手招呼:“您吃飯了嗎?一起來點?”
說完就有些不自在了。沈眷一看就是那種出入名車,往來的都是上流社會的酒會、西餐館,怎麽會吃這些充滿街頭煙火氣的早飯。
“不用。”沈眷回答。
李隊就沒勉強,抓起一個饅頭就往嘴裡塞了一口,說:“那您稍等,我們先填填肚子,再來討論案情。”
沈眷當然不至於讓加班了一晚上的人空著肚子來查案。她透過玻璃牆,看到外面大廳裡的小警察們還在對著電腦、對著文件工作,還有唾沫橫飛的盤問證人的。應該是都還沒來得及吃早飯。
她拿出手機。
顧樹歌就在邊上,忍不住伸出腦袋去看手機屏幕。
真的是她小時候的照片。應該是剛學會走路的時候,穿著小裙子,在廣場上跌跌撞撞地走,像是聽到有人叫她,她回過頭,一張小臉就撞進了鏡頭裡,她在笑,身後一群雪白的鴿子振翅高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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