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還好嗎?”
尤瑟夫卡醫生用帶著白娟手套的手指,將亞麻色的頭髮撩到耳朵後面。
彎腰詢問診所角落裡的維奧拉和孩子們。
兩個小女孩在送走了藍恩之後,很快就疲憊的再次躺倒在媽媽的懷抱裡睡著了。
維奧拉卻好像心事重重,只是眼神發空地撫摸著兩個女兒的頭髮。
尤瑟夫卡知道她在想什麽。
她還在擔心她的丈夫,加斯科因。
他們倆的愛情一直都是許多人羨慕的對象。但在這個險惡的夜晚,卻成為了折磨人的東西。
“不,我們都很好,只是有點太麻煩你了。”
維奧拉被尤瑟夫卡喚回神,連忙擺出了一個寬慰的笑容,讓醫生不要太擔心自己。
她從來都不是個軟弱的性格。
“你已經很累了,尤瑟夫卡。多少也休息一下吧。熏香剛換上,沒什麽好擔心的,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幫你看著,有事就叫醒你。”
醫生在診所裡並不輕松。
診所裡的病人們相互隔著很遠坐著,他們因為這個夜晚的險惡而互相猜忌、互相提防,疲憊、困倦.
再加上他們本身的身體狀態就不好,精神上的負擔讓他們的身體也處於即將崩潰的邊緣。
尤瑟夫卡沒有辦法放著他們不管,只能在各個病人間輾轉。
安慰他們、鼓勵他們,告訴他們這個診所裡的所有人都沒有發生獸化病的征兆。
獸化的瘟疫在這裡不存在。
尤瑟夫卡是個成熟的醫生了,她知道該怎麽甩出來一堆非常見名詞來讓病人頭昏腦漲,然後在知識的差距下誕生出信任。
而在這個夜裡,病人們只能信任她,也最好信任她。
不然還有誰能照顧一群本就生病的人呢?
獵人們也會治病,他們專治獸化病,並且治療手段僅有一個——殺死患者。
“算了,維奧拉。他們信不過你,你是從外面來的。讓你走在他們身邊,他們反而會恐慌起來。”
尤瑟夫卡溫柔的笑了笑,搖著頭。
維奧拉稍微想想也能明白這種情況,於是只能歉意地看著醫生。
“抱歉,看來我真的幫不上忙.辛苦了,醫生。”
“你能照顧好小孩子,就已經是幫了忙了。”
尤瑟夫卡一點不在意,只是伸手在兩個小女孩的臉上點了點,讓她們圓潤的臉蛋凹陷一下。
在小女孩們迷糊的夢囈中,尤瑟夫卡站起身來。
這個動作讓她猛地有點眼前發黑,揉了揉額頭才重新站穩。
這個夜晚已經多久了?感覺平常通宵照顧病人也沒有這麽累過。
尤瑟夫卡一邊擺擺手,回應維奧拉擔心的目光,一邊再次走向病人。
他們又開始神經兮兮的四處掃視了。
她還不能倒下,她是這個診所裡唯一的專業人士.雖然只是一個小診所裡的小醫生,跟治愈教會裡的學者沒法比。但也是專業人士無疑。
在這裡,只有她能給人帶來安心,她還得撐下去。
但是,就在她挪動沉重疲憊的腳步,朝著病人們走去的時候,從診所二樓緊閉大門處傳來的敲門聲打破了寂靜。
“有、有人在那嗎?”
尤瑟夫卡的聲音略微提高,遲疑著問。
診所內,所有病人都用疑神疑鬼的眼神盯著那扇大門,仿佛一個獸化病人就趴在門外,用那雙融化潰散的瞳孔看著裡面的所有人。
門外沒有應答聲,但是確實有人,因為緊接著又來一波的敲門聲正越來越大。
尤瑟夫卡在這種情況下,不自覺的把雙手抱在胸前,互相攥緊。
她在診所裡的病人突變成一個狼人後,此時也覺得心驚膽戰。
門外會是獵人嗎?
獵人們會在獵殺之夜挨家挨戶的敲門,無法做出理智回應的住戶會被破門而入,然後拖出來砍死。
這種血腥故事在亞楠經久不衰的流傳著,僅次於描寫外鄉人吃苦頭的笑話。
診所裡出現過嚴重的獸化病例,會是獵人們來斬草除根嗎?
那些殺紅了眼的獵人也不是沒乾過這種事。
但她不能讓這些事在她的診所裡發生。
“你是獵人嗎?在、在執行獵殺任務?”
門外沒人說話,就連敲門聲也停下了。
尤瑟夫卡強忍住恐慌,咽著口水繼續說著。
“我很抱歉,但、但是我真的不能給你開門。這是個診所,只有普通病人,沒有野獸,我也不會讓我的病人有暴露在獸化瘟疫下的風險。”
“我知道你是在為了我們,為了這座城市在狩獵,但我真的不能開門。”
似乎是知道,獵人們大多都沒有那麽豐富的同情心,於是尤瑟夫卡趕緊跑到診所的書架上,從一個細長盒子裡掏出一管采血瓶。
“這是我自己精煉出來的血液。”
她一邊說著自己曾經血之聖女的身份,一邊將采血瓶從大門上玻璃的破口處遞出去。
“我只能給你提供這樣的幫助了,請收下吧。”
她伸出玻璃破口的手,半天沒有人接過那采血瓶。
沒有人的回應,也沒有敲門聲。
就在尤瑟夫卡手足無措,僵著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時候,她突然感覺自己的手腕被人抓住,然後突兀的針刺痛感從血管上傳來。
幾乎是同時的,眩暈感湧入腦海。
疲憊已久的身體癱軟下去,迷迷糊糊中,醫生看見了那個窗戶的破口裡伸進來如同軟體生物般的肢體。
那些滑膩柔軟的肢體,帶著‘啪嗒啪嗒’的粘液拍打聲,將大門處的門栓抽掉了。
病人們在尖叫,維奧拉似乎拿起了輸液用的吊瓶長杆想要反擊,但是軟體生物的肢體輕易抽飛了那輕薄的金屬杆。
兩個小女孩焦急的嗓音呼喊著‘媽媽’。
“啊,姐姐、我的姐姐.”
在嘈雜與混亂中,從門外傳來一個輕柔的女聲,一個與尤瑟夫卡相差無幾,輕柔卻不溫和的女聲。
尤瑟夫卡突然瞪大了眼睛,想要抵抗身體中的藥效,看清門外的情景。
但是沒用,在她已經不受控制的昏沉視野中,最後只有一個女式靴子走進門口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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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