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也是納蘭家?”楚芊芊眨巴著眸子問。
諸葛夜點了點頭:“是的。太后見外甥女落選,非常憤怒,關上門,將世宗陛下訓斥了一頓,並將歐陽傾送回歐陽家,直到莊肅皇后懷上龍嗣,才讓她以才人的身份入了后宮。但入后宮之後,歐陽傾也很快懷上了龍嗣。”
咦?諸葛琰不是第一個孩子?
似乎看出來楚芊芊的疑惑,諸葛夜喝了幾口涼水,壓下心底的燥熱,輕聲解釋道:“當時,大家不知道歐陽傾懷孕了。有一日她在莊肅皇后的寢宮用膳,回去就滑了胎。聽我外公說,那是個已經成型的女兒。世宗陛下在莊肅皇后的寢宮搜出了夾竹桃,說莊肅皇后殘害皇嗣,不配母儀天下,要廢黜她的皇后之位。莊肅皇后在寢宮前,挺著六個月的肚子跪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她也滑胎了,是個皇子。”
如果沒滑胎,這個皇子才是世宗的長子,且是嫡長子。
“太后痛失愛孫,將一切都算在了歐陽傾的頭上,是嗎?”楚芊芊繼續追問。
諸葛夜“嗯”了一聲:“太后硬說是歐陽傾自己弄掉自己的孩子,嫁禍給皇后。我剛忘了說,歐陽傾入宮七日就被冊封為皇貴妃了。”
“然後呢?”楚芊芊對這種宮廷秘辛莫名其妙地感興趣。
諸葛夜就道:“然後太后就想廢掉歐陽傾啊。世宗為此與太后冷戰了三年,並且不再寵幸任何宮妃,除了歐陽傾。集寵於一身,便是集怨於一身,世宗這一步,走錯了。”
男人與女人在某方面的觀點永遠一致不了。
楚芊芊看了他一眼,道:“大多數女人,大概都寧願日日霸著諸葛銘,不許他臨幸別人,哪怕這樣做,很危險。”
諸葛夜失笑:“你還知道世宗陛下的名諱啊。”還叫得那樣順口,不清楚的,還以為她才是歐陽傾呢。因為就連太后,都不曾連名帶姓的喚過世宗,只有歐陽傾敢、也只有歐陽傾能。
楚芊芊愣了一下,她……其實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諱,還是從自己口裡喊出來。
諸葛夜接著方才的話題道:“可太危險了不是嗎?歐陽家的滅門,雖沒查出幕後真凶,但歸根到底,是歐陽傾榮寵過盛,威脅到了喀什慶女人的地位。歐陽家又手握兵權,萬一歐陽傾生下皇子,我們喀什慶辛辛苦苦打下來的江山,又要重新落回漢人手裡了。”
我們……喀什慶……
楚芊芊素手一握,眸光變暗了。
後面,諸葛夜又挑著與她說了許多,什麽陛下並非太后所出,世宗陛下將皇位傳給陛下時,先讓陛下過繼到了太后名下,又說什麽太后思念丈夫與兒子,不在皇宮頤養天年,卻跑到苦寒之地為他們父子守起了皇陵。
楚芊芊默默地聽著,除了這些,她其實還想知道他與歐陽玨談了什麽,他從她手中拿走了解藥,歐陽玨想來是死不了了,但歐陽玨那樣仇恨著大周、仇恨著喀什慶,什麽樣的條件才能讓他息事寧人?
可這些,一直到馬車抵達楚家,諸葛夜都沒提及半個字。
他不提,楚芊芊便也沒問。
但楚芊芊雖不知歐陽玨會如何,卻清楚歐陽瑾要走大運了。
大氣恢弘的府邸前,一名背著包袱,容顏敲碎的少女,再次叩響了暗紅色大門。
大門從裡面打開,一名小廝探出了一個腦袋,見著是她,眉頭一皺:“你怎麽陰魂不散呢?說多少遍了,不許進不許進!”
少女咬了咬唇,杏眼圓瞪道:“我是你們王爺的表妹,你敢跟我這麽說話!當心王爺來了,治你!”
小廝笑了:“姑娘,別做夢了,你是王爺表妹?呵呵,我還是王爺表哥呢!打哪兒來的回哪兒去吧,啊?別在王府門口招搖撞騙了,咱們小王爺心善,不與你計較,但你若是做得太過分了,驚動了官府的人,便是咱們王爺不動你,你也免不了一頓牢獄之災。”
“我真是王爺的表妹!”
“去去去!一邊兒玩兒去!”小廝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歐陽瑾氣得夠嗆,她已經連續來好多次了,每次碰到的小廝都不同,但他們說的話卻驚人的相同,那就是,不認她、不許她進府,這些背主的奴才,等她見了表哥,一定讓表哥把他們全都趕出去!
她憤憤然間,一名模樣周正的媽媽跳下馬車,朝這邊走了過來。原本打算關上大門的小廝瞧見她,立馬揚起笑臉,喜滋滋地迎了上去:“喲!媽媽今兒怎麽得空了?快快快,進屋坐會兒。”
張家仆婦和藹地笑了笑,將手裡的酒壇子和一封信遞給了他,並說道:“不了,府裡還一堆事兒等著呢!我隻給太爺跑個腿兒。”
小廝接過酒壇子和信,問道:“什麽大事兒能勞駕您親自跑腿兒?差人說一聲,我上門去請您示下啊!”
仆婦噗嗤笑出了聲:“你呀你,油嘴滑舌的,學了誰?”
小廝憨笑。
仆婦斂了斂笑容,眸光一掃,發現石獅旁站著一個很年輕漂亮的少女,穿著粉紅色短襖、素白羅裙,肌膚欺霜賽雪、柳眉墨如山黛,一雙大大的眼睛更是不笑亦含情,這等天姿國色,都快能與楚小姐一較高下了。
並未掩飾眼底的驚豔,仆婦問他:“那姑娘是誰?長得可真好看。”
小廝啐了一口:“不知哪兒來的瘋子,滿口胡話,媽媽你等著啊,我這就去趕了她!”
仆婦拉住他手腕,搖了搖頭:“算了算了,我看她怪可憐的,興許與家人走丟了,等她家人找來就沒事,不必理會她。倒是這些東西,你可得親自交到王爺手裡。”
小廝知道無事不登三寶殿,何況是勞動張家的管事?
小廝鄭重地應下了,將仆婦送上馬車後,轉身回了府邸。
諸葛琰正在姚汐的床邊念書,太醫說,姚汐的身子早沒病了,只是不知受了什麽刺激不願意醒來,多與她說說話,興許有所幫助。是以,他每日除了照顧她飲食起居,還會找些故事讀給她聽。
內侍拿了壇子與信來,說:“太爺讓人送東西來了,一壇梅子酒,和一封親筆書信。”
諸葛琰放下書本,道:“把信拿來。”
內侍遞給了他。
他展開信件一看,蹙起了眉。
“王爺,怎麽了?”內侍詫異地問。
諸葛琰把信折好放回信封,面色淡淡道:“你去把歐陽瑾接進來,找個院子給她住下。”
內侍一驚,歐陽瑾在門口徘徊幾天,總嚷著要見王爺,王爺不可能不知道,但王爺一直沒有表示,他便也裝作不認識。今兒怎麽突然……要把歐陽瑾接近府裡來了呢?是太爺的意思嗎?太爺為何要管歐陽瑾了?真是怪哉,怪哉!
心中這樣疑惑著,內侍卻不敢有所怠慢,立刻親自去大門口,笑眯眯地對著歐陽瑾行了一禮:“表小姐來了!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啊!”
守門的小廝目瞪口呆。
歐陽瑾翻了個白眼,鼻子一哼,道:“我早告訴過你了,我是王爺的表妹,你偏不信,哼!”
冤枉啊!你連個帖子都沒有,誰敢信你是王府的表小姐?你鬧了那麽多天,王爺可是一聲都沒吭,怎麽這就、這就……
小廝苦著臉跪下了:“小的有眼無珠,請表小姐恕罪!”
歐陽瑾不屑地揚起高傲的頭顱,說道:“連我都認不出來,真是白吃這碗飯了!”
內侍瞟了小廝一眼,眸光一閃,一腳踹翻了小廝:“不中用的東西!表小姐來了也不知道通傳一聲,害表小姐等那麽久,真是個沒用的廢物!來人啦!”
兩名孔武有力的侍衛行了過來:“楊公公!”
內侍揚起佛塵,冷冷地道了句:“咱們王府沒這麽不中用的奴才,拖出去賣了吧!”
“是!”
“公公饒命啊!公公饒命啊!表小姐饒命啊——”
哭喊聲越行越遠,直至完全消失不見。
歐陽瑾滿意地拍了拍手:“這還差不多!”
有了這個下馬威,想來王府的人都不會怠慢於她了。
內侍將她請進府。
這是她第二次來親王府,但第一次只顧著算計楚芊芊,都沒怎麽留意府裡的風景,今兒一仔細打量,才驚歎,王府果然是王府,比楚家大了十倍不止,還處處栽種著奇花異草,隨便一株拿到市面上,都能買出一個莊子的價錢。
“王爺有要事纏身,暫時沒空招待表小姐,但王爺說了,讓表小姐把這兒當自己家,想吃什麽、喝什麽、要什麽,盡管說,不必客氣。若有哪個不長眼的奴才衝撞表小姐了,表小姐隻管講出來,王爺一定會替表小姐做主的。”內侍和顏悅色地說道。
歐陽瑾心花怒放,她是皇親國戚,就該住這麽美麗的府邸,楚家拿小小的廟堂,哪兒容得下她這尊大佛?
“公公,我住哪兒啊?”
“您住錦繡閣。”
“表哥呢?他住哪兒?”
內侍的眸光凝了凝,道:“王爺住重華殿。”
說這話時,他們剛好路過重華殿,歐陽瑾眼睛一亮:“我進去跟表哥打聲招呼!”
內侍腳步一移,笑著攔住了她:“表小姐,王爺他……不在重華殿。”
“那他在哪兒?”歐陽瑾一門心思往下問。
內侍笑了笑,說道:“王爺在昭純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