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估摸著都是沒入夜就睡了,一直到這時候才醒,李善索性彎腰將孩子抱起來,“沒被嚇著吧?”
“舅舅……”柴哲威小腦袋埋在李善的肩膀上,衝著李元嘉擠眉弄眼,後者拔腳就要跑過來卻被宇文氏一把拽住。
“懷仁就是討他們喜歡。”李淵心裡的陰霾稍稍褪去,笑吟吟的看著這一幕,“懷仁,平陽可是說過了,她家大郎若是文不成武不就,可是要找你算帳的。”
“非要文武雙全作甚?”李善抱著柴哲威就站在李淵身邊,歎道:“十一娘也懷孕了,侄兒就盼著……唯願吾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
李淵眉頭一皺,“你也不過加冠兩年而已,怎的如此暮氣沉沉。”
萬貴妃放下碗筷,瞄了眼這位魏嗣王,這是在表明心跡呢。
李懷仁自武德四年名聲鵲起,不過四五年光景,軍功累累,詩文蓋壓長安,數敗突厥,如今又兩度救駕……已經是封無可封,賞無可賞了,要不是非皇室血脈,那就是又一個秦王。
李淵有些興致闌珊,好像不太有精神的模樣,“若是愚且魯,只怕平陽不樂意呢。”
平陽公主倒是提過不止一兩次,甚至都與朱氏、崔十一娘說起過,以後看看自己那個已經被冊封郡主的女兒與崔十一娘肚子裡這個有沒有姻緣。
李善隨口敷衍著,心裡猜測李淵深夜傳召的原因,現在激蕩的情緒平複下來了,人也漸漸恢復冷靜了,有些事情就需要做出一些選擇,也有些事情需要查探清楚了。
其實那一批人中,李淵不是最早醒來的,凌敬很早就醒了,找了個由頭將這三日的事情從頭到尾給李善講述了一遍,這解開了李善心中的不少疑團。
比如說,之前李善一直想不通,封倫為什麽要將杜淹扯進來,這是完全沒有必要的事……杜鳳舉的舉告,實際上沒有太大的意義。
而且封倫還付出了不小的代價,從宜君倉中盜賣糧食,並且冒著被自己這個司農卿察覺的風險……
現在李善算是明白了,封倫這是將杜淹當做一面擋風的牆呢,很可能杜淹沒有被拉下水,甚至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只是封倫以杜淹來掩飾楊文乾在坊州養兵。
一旦有人舉告,或者朝中發現宜君倉糧食不翼而飛,那這個鍋就是杜淹來背的……李善在心裡琢磨,似乎這並不符合齊王的利益,但考慮到天台山一戰之前,齊王依附東宮的立場,這種可能性非常大。
很多突發事件是有其脈絡的,但也有很多突發事件是有其特殊性的,李善當時一邊與凌敬對口供,一邊在想,齊王李元吉可能也沒有想到,宇文寶會被生擒,而宇文穎也意外的被生擒。
不多時,李淵緩緩起身,走出了翠微殿,在一處空曠的草地上駐足,久久仰望著明月,好一會兒之後才低聲道:“懷仁已知道這幾日經過了?”
“是。”李善肯定的說:“先問了侯洪濤、霍國公,後問了凌公、江國公與觀國公。”
“懷仁如何看待此事?”
李善做猶豫狀,半響後才道:“陛下,此事略有些詭異。”
“的確頗為詭異。”李淵點頭讚同,“是太子還是齊王,或者是太子齊王聯手?”
“真假難辨。”李善分析道:“如果要截殺信使,截斷京兆與坊州,其實太子更方便,為何卻是宇文寶?”
“宇文穎是齊王門下,陛下臨時遣派去宜君縣傳召楊文乾的……那楊文乾起兵謀逆是早有打算,還是臨時起意?”
“至少今日,長安未有異動,如果是太子……都已經命楊文乾謀逆了,怎麽可能紋絲不動?”
頓了頓,李善補充道:“橋公山先不論,但杜鳳舉乃是得杜執禮遣派而來。”
李善也是沒轍啊,必須要把杜淹給扯進來,因為李元吉那邊未必能牽扯出封倫的,反正杜淹也是擺在明面上的。
李淵沉默的點點頭,不管怎麽說,杜淹是天策府屬官,這導致他雖然現在信任次子,但也難免猜測這件事有李世民的插手。
“不過杜淹為何不通過杜如晦?”
“這個臣倒是知曉。”李善笑著解釋道:“杜克明的長兄當年在洛陽就是死於杜淹之手,所以名義上是叔侄,實則多有間隙。”
頓了頓,李善補充道:“多年前杜淹奪走玉壺春,臣一封信送給了杜如晦……”
“嗯?”
“據說那天叔侄幾乎大打出手。”李善想了想,低聲道:“其實就如今局勢,秦王命人舉告太子謀反……實在沒什麽必要。”
“而舉告太子後,楊文乾還真的起兵了……”
隨著李善一點一點的描繪,李淵的心越來越亂了,怎麽也理不出一個頭緒來,突然想起昨晚聽見凌敬與魏征的交談,隨口道:“太子於坊州養兵,應該是因為宜君倉,懷仁未有察覺?”
“臣失職,請陛下降罪。”李善乾脆利索的直接認下來,宜君倉是司農寺所轄,自己不管怎麽說也是司農卿。
“與你何乾?”李淵笑了笑,擺手道:“禦史台彈劾你懶散的奏折都堆滿了門下省。”
李淵很清楚李善當初就是為了推廣棉花才選擇司農卿這個職務的, 除了棉花之外基本上沒管過其他的事務,從去年三四月份之後更是先有天台山一戰,後又領軍出征,回京後都沒怎麽進過司農寺的門。
“另一個司農少卿是趙……”
“趙元楷。”李善摸著下巴的短須若有所思,“臣倒是想起一件舊事……”
“嗯?”
李善抿著嘴巴,舌頭微微探出,做回憶狀,片刻後才低聲道:“趙元楷……似乎與齊王也有些來往。”
“什麽?”
“不過也不一定,畢竟趙元楷出身天水趙氏,而且其父是前隋名相,交遊廣闊。”
“說清楚。”李淵臉色越來越陰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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