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攻關內道,大舉來襲,路線上隻可能是兩條路,要麽是攻打夏州,攻破蘆子關,侵入延州,然後從丹州南下攻打同州,同州是與京兆接壤的。
這是最快捷的一條路了,但這條路的難度也是擺在這兒的,一方面大唐在這兒屯有重兵,另一方面地勢起伏,山脈橫行,突厥騎兵想從這兒突破,難度實在太高了。
當然了,突厥侵入延州之後也可以不南下,選擇向東攻入慶州,雖然慶州是個盆地兼黃土溝壑區域,但東依子午嶺,西靠六盤山脈,也不是個什麽好的選擇。
另一條路就是靈州了,雖然說唐軍後有原州七關為後盾,突厥很難攻入原州,但靈州、鹽州、會州卻是突厥能大展身手的區域。
李世民與李善討論著各條路線的優劣,互相補充,前者在戰略眼光上要高得多,後者畢竟是大唐唯一與突厥開戰且兩度大勝的主帥,而且還有個穿越者的身份。
“其實突厥若是攻打關內道,優勢並不明顯。”李善想了會兒,“這也是始畢可汗、處羅可汗和頡利可汗始終以主力攻河東的原因。”
“但懷仁降服苑君璋,馬邑歸唐,又在朔州多設寨堡,突厥難破雁門關。”李世民笑著說:“故突厥不得不攻關內道。”
“秦王殿下過譽了。”李善搖搖頭,“主要還是因為都布可汗與突利可汗會盟而裂的原因,雙方以雲州為界,都布可汗只能攻關內道……以及隴右道。”
“隴右道?”李淵有些意外,但沒有繼續問,而是轉而問:“懷仁,張仲堅可曾來信?”
“來了兩封信。”李善坦然道:“第一封信是因為靈州總管郭孝恪,張三郎與其有些不合,天策府大將侯君集抵靈州後說合,但因為張三郎將部分戰馬轉去延州,郭孝恪大怒……”
“聽二郎提及。”李淵歎了口氣,心想代州那邊不安分,靈州這邊也好不到哪兒去,“原州戰事時候,郭孝恪就……二郎當嚴加管束。”
李世民也是無語,只能應了聲,這是沒辦法的事,靈州大捷之後,梁國覆滅,竇軌轉去延州道,李道玄、薛萬徹、張士貴、胡演等將領要麽回京,要麽轉任,等到蘇定方回京後,靈州軍內也只有張仲堅拿得出手了。
偏偏張仲堅的資歷太淺了,蘇定方的資歷已經很淺了,沒有參加過洛陽虎牢、洛水戰事,而張仲堅直到前年才正式歸唐,還是李善出任靈州行軍道總管時候,力排眾議命其獨領前軍。
但郭孝恪、侯君集這些將領都是跟著李世民參加過洛陽虎牢之戰,甚至參加過柏壁、淺水原大捷的,哪裡會服氣張仲堅。
李善也沒啥話說,他心裡有數,李淵將自己留下來,很大程度就是因為擔心靈州那邊張仲堅掌控不住局勢,畢竟靈州在地勢上對突厥騎兵非常有利,一旦出現大規模的潰敗,對大唐的打擊就比較大了。
從武德六年開始,大唐漸漸展現出了雄國風采,兵鋒銳利的一面,吐谷渾被打的潰不成軍,突厥三任可汗都铩羽而歸以至於元氣大傷。
如果靈州軍大敗,對大唐正在上升的士氣、信心的打擊會相當的大。
但對此,李善也沒有其他的什麽好辦法,他倒是想讓蘇定方取代張仲堅,但這可能嗎?
不說其他的,先後四任靈州軍主帥都是魏嗣王一脈,你李懷仁是要將靈州軍視為私軍了嗎……李淵、李世民未必會這麽想,但這種觀點是肯定在朝中有市場的。
咳嗽了兩聲後,李善再次將話題轉到了隴右道,“去歲突厥元氣大傷,有沒有可能與鐵勒聯兵,若是如此,隴右道就有點不穩了。”
李淵眉頭微蹙,看了眼李世民,二郎前幾日也對隴右道頗多擔憂。
李世民猜到了李淵在想什麽,笑著問:“懷仁為何如此認定?”
李世民並不心虛,他與李善討論過代州,但並沒有討論過隴右道。
“武德五年,頡利可汗大寇河東,遣派偏師劫掠靈州,後轉入涼州,攻入隴右道,殺入秦州,側擊隴州,攻破大震關,距離長安不過百多裡。”李善解釋道:“如今隴右道之北,以及西北側,皆是鐵勒九部的領地,主要是薛延陀部落。”
“當年顧集鎮一戰,臣曾在陣前挑撥離間,言請陛下冊封薛延陀首領為可汗,時頡利可汗大怒非常,可見薛延陀早有不臣阿史那之心。”
“後臣方知曉,薛延陀首領夷男的祖父乙失缽曾叛突厥,自立鐵勒汗國,後不敵突厥被殺。”
李淵眉頭皺的緊緊的,“頡利可汗被殺之後,都布可汗拉攏鐵勒九部, 但去歲其與突利可汗聯兵南下攻入涇州,薛延陀部落並未有異動。”
“但都布可汗、突利可汗大敗,損兵數以萬計,元氣大傷。”李善加重了語氣,“當日臣曾言,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大唐與突厥必有國戰,但這個道理,薛延陀首領夷男也肯定是懂的。”
李淵沉默下來了,李世民倒是輕松,心想懷仁這個思路有點無中生有,空穴來風……但不管怎麽說,和自己扯不上鉤。
之前李世民對隴右道頗多擔憂,也是因為薛延陀,但不同的是,李淵曾經私下秘密遣派使者去薛延陀部落面見夷男,希望能達成盟約,但到現在也沒得到什麽正面的回復,所以李世民有著不好的預感。
李善很是無奈,歷史上這個時候,玄武門之變已經發生了,李世民很可能已經登基了,突厥兵強馬壯,能飲馬渭河,逼得李世民一輩子隻彎了那一次的腰,但那時候薛延陀已經開始準備了,應該很快就脫離突厥汗國自立了。
但這一世卻不同,就是因為自己這隻穿越的蝴蝶,導致突厥元氣大傷,這可能導致薛延陀更早的自立,野心更加難以抑製,但同時也讓薛延陀感覺到了巨大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