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李淵在遣派段偃師出京之後有些心神不寧,一再向殿中監蘇製確認東宮並不會立即察覺,並且晚上就留在了淑景殿內,而且還將萬宣道也扣在了這兒。
這一天,東宮太子李建成下定了決心,並且已經開始了準備,遣派信使去了河州,並且秘密召雲陽縣的天節軍精銳分散進入長安。
這一天,北衙禁軍官衙內,柴紹並沒有感覺到什麽異樣,因為行動不便,長期的坐在衙內,隻讓馬三寶、王君廓、曲四郎等將領輪番巡視皇城、宮城。
而躲在日月潭逍遙的李善完全不知道這一天內,長安城發生了這麽多事,還有閑情雅致與崔十一娘、朱氏、張氏一起吃火鍋。
“呃,這就是辣味。”
“這是辛。”張氏奇怪的看著女婿,“薑、蒜、丁香、肉豆蔻還有些香料,均有此味。”
李善乾笑了幾聲,剛才給妻子調醬汁,隨口說了句酸兒辣女,好嘛,崔十一娘非要問個究竟……這時候,都沒有辣這個字。
李善無言解釋,心想以後自己能不能組建一隻船隊去美洲,實在好想念辣椒、玉米、番茄、土豆、紅薯……
吃飽喝足,晚上都上床睡覺了,崔十一娘拉著李善又問了句,“還是兒子好。”
“隨便,弄璋弄瓦都好。”李善有些無精打采,“為夫都喜歡。”
“妾身知道,郎君你喜歡女兒嘛,與父親一樣。”崔十一娘哼了聲,她也看得出來,郎君只怕是和父親一個樣,以後對女兒寵愛非常。
“妾身是想著,如果這胎是弄璋,平陽姐姐七月份可是提了好幾次的呢。”崔十一娘小聲說:“本來就傳承嗣王位,與小郡主正般配。”
“十一娘,你也想的太遠了。”李善也是醉了,我現在才二十出頭呢,”還不知道承襲爵位會不會降爵,未必是嗣王,有可能是郡王,也有可能是國公甚至郡公。”
崔十一娘大為意外,“秦王之意?”
“嗯。”
“那就要拜托郎君了。”崔十一娘幽幽道:“世人皆知郎君學識駁雜,總要授於子嗣吧。”
李善懶得再說了,蒙著頭睡去,不知道為什麽,今晚特別瞌睡。
李善睡得挺安穩的,因為他什麽都不知道,長安城內的裴世矩也睡得挺安穩的,因為他已經將手中所有的牌都打出去了,自己已經沒有其他的選擇權力了,結局如何,自己只有等待的份了。
但有些人輾轉反側,更有些人一夜未眠。
比如李建成,他在床榻上翻來覆去,但始終睡不著。
從晉陽起兵至今已經十年了,十年了,自己從唐國公世子到唐王世子,再到大唐東宮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距離皇位只有一步之遙。
但這一步之遙在前面的八年內真的只是一步之遙,自己耐心的等著,並且默契的與父親一起壓製二弟。
但之後的兩年發生的一切,讓一步之遙成為了天塹,看得見,卻似乎永遠都觸碰不到。
對二弟李世民的情緒,從齊心協力到提防戒備,到忌憚、嫉妒,如今又添加了些入骨的恨意,為什麽自己會有這樣的一個同胞弟弟?
父親,既然你選擇了我,為什麽最終卻放棄了我?
平心而論,李建成坐鎮東宮近十載,犯的錯真的不多,天台山一戰拖延出兵是個絕大的破綻,但李建成實際上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原因很簡單,當日天台山戰報入京的時候,李建成正在太極宮后宮內的承香殿內與張婕妤纏綿,裴寂、陳叔達幾位宰輔都找不到他,拖了很久李建成才回到東宮,知曉這件事。
已經拖了那麽久了,李建成恐懼於自己的拖延,更恐懼於剛剛與庶母張婕妤的纏綿,才會做出拖延出兵的選擇。
不能說李建成做錯了,事實上他的判斷並沒有問題,但誰想得到李懷仁突然殺了出來呢?
至於仁智宮的楊文乾謀逆,李建成更是從頭到尾都被蒙在了鼓裡,不能說他太蠢,因為李淵、李世民同樣被蒙在鼓裡。
此刻的李建成躺在床上,雙目無神的盯著上面的房梁,突然想起了那個千嬌百媚,幾乎能化成一灘水的張婕妤。
正是因為這個女人,所以自己才最終做出了拖延出兵的選擇。
同樣是因為這個女人,所以自己明日要拚死一搏。
此時天邊已經隱隱泛起魚肚白了,一夜都未能合眼的李建成乾脆起床,站在閣樓邊推開了窗戶,久久的凝視空中,看著天邊的魚肚白一點一點的沾染上金色,最終一輪初陽猛地躍出,將萬點金輝灑下人間。
“父親,伱不給,那孩兒只能來搶了。”
這一天是十月初六。
晴,萬裡無雲。
又是個好天氣,但走出淑景殿的李淵心中滿是陰霾, uukanshu 昨晚他也一直睡得不太好,持續著半睡半醒,時不時就會驚醒,側頭傾聽外間的動靜,生怕突然有持刀舉火的甲士殺入殿內。
如果說之前李淵覺得太子不一定會選擇拚死一搏的話,那如今他覺得太子有可能會選擇魚死網破。
還在仁智宮的時候,李淵就與李世民討論過怎麽處置李建成,總而言之一句話,李淵希望李世民能留李建成一命,不要趕盡殺絕。
李世民也慨然許諾,並且毫不避諱的告知,前隋楊廣登基,隨即賜死前太子楊勇,但孩兒不為。
李淵覺得,如果沒有性命之憂,太子應該不會異動……但如今不同了,與庶母私通,別說李淵忍不了,就是李建成,也不敢認為父親忍得了啊。
一旦消息泄露,太子是一定會起兵謀逆的……李建成不可能想不到消息有可能泄露,所以一定是有所準備的。
洗漱用飯後出了淑景殿,李淵猶豫片刻後徑直去了甘露殿,在甘露門外看見了正在執勤的右監門衛將軍王君廓。
“拜見陛下。”
“彭國公如此親力親為?”李淵露出個滿意的笑容,“此番二郎出征,留你坐鎮皇城,可見信重。”
“陛下過譽了。”王君廓低著頭,眼神中夾雜著異色,“霍國公坐鎮皇城,執掌宮禁,臣不過襄助而已。”
一旁的蘇製小心翼翼的問:“陛下,此刻是去兩儀殿還是……”
李淵沉吟片刻,忍不住偏頭看了眼東側遙遙可見的東宮,才開口道:“去兩儀殿,一個時辰後,召太子、宰輔覲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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