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善遠遠看見金光門的時候,心裡頗為感慨,十多天前,自己就是從這兒溜出了長安,最終完成了一場逆轉。
李善本準備直接回延壽坊,但不料金光門外,尚書省右仆射鄭善果、太常卿竇誕出迎。
“滎陽郡公。”李善笑著打了個招呼,“光大也來了。”
其實李善與東宮屬官的關系向來不差,除了魏征之外,與韋挺、王珪、鄭善果都有來往。
至於竇誕與李善那是老交情了。
“魏嗣王勞苦功高,陛下命吾等出迎。”鄭善果笑吟吟道。
“延州道援軍不至,皇城內人心不穩。”竇誕感慨道:“陛下言懷仁仍在,必能拒敵。”
“可別胡亂許功。”李善拍著竇誕的肩膀,笑著說:“那可是太子殿下在涇陽拒渭河而守,後一舉破敵。”
竇誕笑了笑也沒說什麽,其實朝中不少人都心裡有數,這場戰事最重要的那個人是誰……竇誕因為是外戚的關系,常年出入太極宮,更清楚這場大捷事實上也是李善謀劃的。
“對了,今天出迎的可不止某與滎陽郡公……”
竇誕的話還沒說完,李善就看見了走來的中山郡王李承乾。
李承乾正準備行禮,說些場面話,卻被李善猛地舉起,七歲的李承乾一聲驚呼,惹得後面跟來的東宮侍衛都色變。
“嗯,瘦了些。”李善顛了巔分量,“這幾日沒好好用飯?”
“祖父、父親憂心戰事……”
“嗯?”
“呃……”李承乾終於露出些孩子心性,小聲說:“東宮的飯菜不好吃。”
“哈哈哈,跟某回去。”李善大笑著回頭問:“陛下沒有傳召入宮吧?”
鄭善果愣了下,自己奉詔出迎,按道理來說,李懷仁應該第一時間入宮覲見,這是常理。
竇誕卻笑著說:“陛下沒提及……倒是正午,某也沒用飯呢!”
於是,李善丟下了鄭善果回宮,帶著竇誕與李承乾徑直回了延壽坊的魏嗣王府。
回府第一件事自然是拜見母親,雖然昨日已知大捷,朱氏還是有些憂心,直到看到兒子拜倒在膝前。
“起來吧。”朱氏親手挽起李善,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此次未有親自上陣吧?”
“沒有。”李善笑著說:“此戰輕松的很,其實從頭到尾就交戰了一日而已。”
李善挽著朱氏坐下,“太子殿下臨陣破敵,孩兒只是去撿便宜的……真的。”
這幾年下來,朱氏對自己這個兒子的變化也習慣了,更知道李善的性情,越是艱難,越是在事後說得輕松,追問道:“可有陣亡?”
李善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沉默片刻後低聲道:“傷亡五十余人。”
一旁的竇誕心想搞不好就是因為親衛傷亡五十余人,所以才會去找李靖麻煩的……關於魏嗣王掃代國公顏面的事,今日一早就傳遍皇城了。
張氏勸道:“多多撫恤,照料家人子女。”
李善點點頭,轉頭看了眼崔十一娘,只見其臉龐有些尖銳,不禁蹙眉道:“怎的消瘦至此?”
按道理說孕婦進補,應該有雙下巴才是,而崔十一娘的鵝蛋臉都快變成錐子臉了。
“還不是擔心你!”朱氏哼了聲,“此戰之後,應該不用再赴戰場了吧?”
李善心裡有些打鼓,而崔十一娘卻笑著說:“郎君為當世名將,而太子殿下有量,他日若是用之,郎君也不必推脫。”
頓了頓,崔十一娘補充道:“此戰頗有內情,故有些凶險,他日領軍出征,以郎君之能,妾身並不憂心。”
李善笑著握了握崔十一娘的手,後者笑著說:“妾身如此消瘦,並非全因擔心戰事,更是因為少有食欲……若是得郎君親製……”
李善放聲大笑,“此乃為夫之過,快快,讓人將廚房準備好。”
李善那邊吩咐下人去準備,這邊竇誕、李承乾、馬周上前行禮,竇誕是與李家長相往來的,其妻襄陽公主也數次登門,李承乾這十幾日兩次登門,朱氏對其也算熟悉。
略為寒暄幾句後,朱氏的視線落在了馬周的身上,“這幾年辛苦賓王了。”
“老夫人說的在理。”馬周眼角余光掃了掃李善,“這幾年……眼見當年故人建功立業,沙場揚威,實在是心酸難忍。”
張氏有些懵懂,竇誕倒是隱隱猜到了些什麽,還是崔十一娘笑道:“賓王兄雖蟄伏數年,但終有一飛衝天之日。”
李善懶得搭理這邊,馬周也沒心情寒暄,他還急著去後院拜見多年未見的母親。
李善帶著李承乾去了廚房, 親手殺了隻雞,一半紅燒,一半燉湯,另外再做了個砂鍋,快手快腳炒了兩個菜,反正一共也沒幾個人。
正當李善和李承乾抱怨可惜沒弄到牛肉的時候,李淵突然來了,後面還跟著萬貴妃與還沒正式冊封太子妃的秦王妃長孫氏。
“不入宮覲見也就罷了。”李淵笑罵道:“居然將朕的女婿、孫兒都拐走了!”
屋內都是男的,朱氏、張氏、崔十一娘都回了後院,馬周還在陪著母親呢,李承乾左手拿著根雞腿正在咬著,抬頭茫然的看著不遠處的母親。
竇誕也是吃的嘴邊滿是油,起身笑著說:“陛下,懷仁可是好手藝……呃,承乾近日進食頗少,所以懷仁才會……”
李承乾還有些茫然,“不是因為崔嬸嬸嗎?”
李淵沒好氣的坐下,“都說東山李懷仁學識駁雜,居然也善庖廚?”
“陛下忘了嗎?”竇誕笑嘻嘻的說:“當日在仁智宮內,皆傳言懷仁親手下廚,估摸著是練出來了。”
“嗯,據說還為妻子洗腳?”
“伯父此言太過輕佻!”李善正色道:“明日倒是要請三姐做主。”
李淵呃了聲,長孫氏拉起行完禮的李承乾,笑著說:“陛下命重臣出迎,懷仁當入宮覲見。”
“臣也想入宮覲見……”李善毫無心理負擔的說:“但三姐一再告誡,回京後當閉門謝客,更不能隨意入宮覲見。”
李淵無語了,這貨拿平陽做擋箭牌是習慣了啊,偏偏平陽又死命護著,看來還真不太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