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史台中大獄中,到處都是死屍,鮮血淋漓,慘不忍睹。
大明宮紫宸殿殿上,李徼看著面前持劍而立,劍尖上猶自滴落鮮血的長子楚王李仿,甚至連怒罵的力氣都沒有了
那天房瑪被抬出宮中,激起長安官民一片嘩然動蕩,楚王李仿出動左神武軍強行彈壓的時候,飛龍騎終於現身,壓得左神武軍不敢動彈。可正因為飛龍騎這樣強大的震懾效果,接下來這一個月,李徼哪敢再觸動杜幼麟和飛龍騎,隻試圖以自己的手腕挽救這場越來越接近失控的清洗,可他的一切努力全都是徒勞。尤其是從天下各地快馬加鞭送到長安的檄文,以及截獲的送往各鎮節度使處的書信,讓楚王這些本就野心勃勃的皇子們一個個全都殺紅了眼睛。
幾位皇子竟然本著殺光了宗室就沒人和自己爭搶的狗屁思維,矯詔派人前去嶺南各流放地,不分是否和檄文之事有涉,一股腦兒將那些宗室全都賜死。用楚王李仿的話來說,想當初李林甫都曾經如此清洗過異己,他身為皇子,當然更可以這麽做
而李徼現此事的時候,已經是連阻止都來不及了。不但如此,如今他要面對的不止是十六王宅那一片焦土,不止是禦史台大獄中死傷無數的宗室以及宦官宮人,而是面前這個竟是持劍上大殿,逼自己退位的兒子
“阿爺,我最後再勸你一次,退位吧就是因為你的優柔寡斷,這才讓那些宗室上躥下跳興風作浪,這才各大邊鎮擁兵自重,不聽節製只有你退了位,我才能收拾局面,重振大唐,削除藩鎮,讓萬邦來朝,天下歸心”
狗屁,狗屁你這樣倒行逆施,民心軍心全都散盡了,還提什麽削藩
李徼在心裡連聲怒吼,可他卻唯恐激怒了已經完全喪失理智的李仿,盡量用小心翼翼的口氣問道:“你那些弟弟呢?”
他原本還抱著萬分之一的僥幸,可看到李仿嘴角流露的那一絲陰惻惻笑容,他登時隻覺得渾身血脈都仿佛被凍結了。他艱難地蠕動了一下嘴唇,聲音中與其說是憤怒,還不如說是驚懼:“你怎麽能下如此毒手他們都是你弟弟,之前那些事不都是你們一起做的?”
“阿爺你錯了,那些屠殺宗室的事都是他們做的,和我又有什麽關系?”李仿大笑了起來,卻是突然回劍歸鞘,沒事人似的說道,“誰讓他們這麽愚蠢,對我那攘外必先安內的話信以為真?我對他們說,殺了那些最有威脅的宗室,然後削藩,最後咱們兄弟幾個自己爭,到時候不論勝敗,都可以仿照玄宗皇帝那樣,把那些無緣皇位的兄弟優厚地養起來,他們竟然就當真了他們也不看看,那老東西防兒孫如防賊,對兄弟哪是真的那麽優厚?只有死人才無需防范,他們又哪裡知道,北門四軍早已是我的囊中之物現如今杜幼麟的飛龍騎已經被團團圍困,插翅難飛,我有他在手,就不信杜士儀真能棄子不顧”
“你瘋了,你真的是瘋了”
李徼渾身顫抖,面色慘白,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一點一滴掉落在地,背後更是完全濕透了。盡管這皇位來得僥幸,但當初他勝出的時候,心中除了惶恐,也不是沒有過暗自竊喜,可現在,他隻恨自己當初為何會那麽愚蠢,認為不戰而勝是運氣,理所當然地登上了皇位。眼見得李仿按劍上前,他情不自禁地蜷縮成了一團,直到李仿再次拔劍對準了他。
“朕退位,朕退位給你”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李仿哈哈大笑,這才隨手丟掉了寶劍,一字一句地說道,“識時務者為俊傑,阿爺你既然這麽爽快,我也不好做得太過分了禪位大典之後,我要讓天下人都知道,我才是大唐之主”
李徼要禪位給長子李仿的消息本該是一石激起千層浪,震驚長安,但如今卻是反應平淡。百官家宅全都被禁軍團團圍住,甚至連外間到底生了什麽都不得而知,自身難保的情況下,又有誰還能顧得上天子禪位是否出自甘心情願?至於黎民百姓,在關緊家門的同時,無數人家都在暗暗禱告,能有哪路兵馬開到長安,解救這場曠日持久的亂局。
次日正是一個豔陽高照的大晴天,一個個官員們如同豬狗牛羊似的被人從家宅之中驅趕了出來,而後渾渾噩噩進了大明宮丹鳳門,通過漫長的龍道登上含元殿。上至宰相,下至九品小官,每一個人的心裡都大不是滋味。
高高的寶座上,李徼正猶如泥雕木塑一般坐在那裡,他很清楚,無論今日這禪位大典是否能順利進行,這都將是他最後一次坐在這至高無上的天子寶座上。
李仿身穿袞冕,緩緩穿過文武百官中間那通道登上含元殿時,神情之中帶著幾分不可一世的傲然。想當初中宗何等昏聵,可只要逼得武後退位,長安一定,天下州縣無不臣服,軍將無不俯帖耳;而太宗得位,睿宗得位,玄宗親政,全都是一場政變之後便一了百了,現如今他也不過是用的同樣一種辦法。但使他坐在皇位上,天底下自然心向天子躊躇滿志的他最後一次在李徼面前跪拜了下去,胸中滿是異日君臨天下的得意。
可就在他雙膝觸地,象征性地低下腦袋的時候,突然只聽得大殿上教坊司的絲竹管弦戛然而止,在這一片寂靜中,傳來的是一個並不響亮,卻很有穿透力的聲音。
“亂臣賊子,也敢妄想天子大位”
偌大的含元殿上也不知道擠滿了多少不甘心不情願的大臣。聽到這驟然暴喝,無數人顧不得那些李仿的黨羽,虎視眈眈糾察是否有人失儀的鴻臚寺官員,紛紛轉頭往聲音來處看去。可是,擋著的腦袋實在是太多太多,他們能夠知道的就是那邊廂傳來的陣陣騷動。須臾,那騷動就已經蔓延到了大殿的每一個角落,不管是否看沒看到那說話的人,可一個消息已經人盡皆知。
杜士儀回來了幽州節度使,加開府儀同三司,太尉,秦國公杜士儀回來了
倉促之間站起轉身的李仿看著那個逼近自己的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知道自己安置在大殿之外的禁軍到底生了什麽事,只是下意識地開口叫道:“來人,快來人”
他看到了大批甲士衝入含元殿,可卻不是如他所願把杜士儀拿下,而是由左右兩路,立刻控制了他安置在大殿四周圍那些監控群臣的官員,緊跟著便朝自己圍攏了過來。他本能地後退了兩步,直到後背撞到了什麽阻礙物,回頭一看,現是同樣瑟瑟抖的李徼,這才猛地計上心頭,竟一把抓起李徼,把人當成擋箭牌似的擋在身前,右手在腰間一抹,竟是掏出一把匕架在了李徼的脖子上。
“誰要是再上前一步,我就殺了他”
“弑父,弑君,天下大罪,無出其右你若是敢下手,他日全長安城的官民百姓少不得要見識一場凌遲大刑”
和誅九族一樣,凌遲之刑也並不在永徽律疏核定的五刑之中,可李仿實在是民憤太大,故而此時此刻杜士儀這話一出,立刻引來了無數附和聲。那些義憤填膺的呼聲如同潮水一般向李仿卷去,這位本打算今天君臨天下的楚王隻覺得整個人仿佛隨時隨地都會溺斃一般,連氣都有些透不過來。可是,他仍舊死死抓著李徼作為擋箭牌,試圖進行最後的負隅頑抗。
“杜士儀,你有什麽資格說我先帝玄宗,是被你帶兵進京威逼退位的,現在你又故技重施,帶兵回長安,以大義之名,行大逆之舉,你以為天底下的人眼睛全都瞎了不成”
杜士儀閑庭信步似的走在含元殿中央那大紅的地毯上,聽到李仿直到這時候還想要挑起輿論,他不禁哂然一笑,隨即淡淡地說道:“我此行長安,除了隨身前鋒營百名將卒之外,絕沒有再多一兵一卒長安城中駐軍數萬,卻是開門迎我進長安城,含元殿前禁軍數千,卻是讓路送我進含元殿,李仿,你剛剛說天下人眼睛不可能全都瞎了,沒錯,正因為天下人不是聾子瞎子,這幾年來你兄弟幾人倒行逆施,天下人全都看得清清楚楚,聽得清清楚楚”
李仿這才明白為什麽杜士儀能夠無聲無息地進入這含元殿,卻原來根本兵不血刃,沒有經過任何廝殺,他下了無數功夫,撒下無數金錢的禁軍就此倒戈他出了一聲絕望的哀嚎,隨即兩眼死死瞪著杜士儀,沒有去看他挾製在手的父親李徼一眼。直到這一刻,他方才真正明白,眼前的這個人比自己認為的要難對付千倍萬倍,他想象中的登上帝位便可馬到成功,簡直是癡心妄想。
他獰笑一聲,把心一橫正打算在李徼身上捅一個窟窿,以示自己玉石俱焚的決心,可就在這時候,他陡然聞到了一股難聞的騷臭味。
他先是一愣,隨即便陡然之間狂笑不止,甚至連眼淚都笑了出來。
“阿爺,你好歹也是當了幾年天子的人,只不過這樣的陣仗之下,你就失禁了,你不怕死了之後也被人當成笑話
毫不留情面地揭破了這樣一件丟臉的事後,李仿眼見杜士儀面露譏誚,他突然明白了過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猛地將李徼一腳踹開,旋即閃電一般抬起匕往自己胸口刺下。杜士儀現身之後的言行舉止已經很明白地揭示了一個事實,殺了李徼,只會給杜士儀減少一個麻煩,還不如留下這麽個天子惡心人,至於他自己,與其活下來零碎受苦,不如就這樣死了
說時遲那時快,只不過是這生死一瞬間,杜士儀固然紋絲不動,可一個人影卻猶如閃電一般從最前排那幾個高官身後閃了出來,越過被踹飛的李徼,直接撞入了李仿懷中,一手緊緊扭住了其右腕。接下來的貼身肉搏只不過持續了短短數息,就只見那疾撲上去的人影抬起頭來,恰是一口咬著一把匕,雙手卻已經將李仿牢牢鎖住,甚至還熨帖地卸掉了這位楚王的下頜,以防其咬舌自殘。
“大帥,已拿下逆賊李仿”
已經而立之年的阿茲勒成熟穩重,在幽州時,身為右廂兵馬使的他不再如同從前那樣仿佛一把出鞘的鋼刀,鋒芒四射,可此時此刻在無數文武官員的眼中,在李仿要揮刀自盡時仍然不顧生死撲上前去,最終將其生擒活捉的阿茲勒,簡直如同一匹孤狼一般凶殘。而且,地上還有點點滴滴的血跡,阿茲勒的臉上也還有一條血痕,分明在這生死相搏之中受傷了,可當事者本人就如同沒事人似的,這實在是讓觀者無不心中麻。
“李仿殺十六王宅之中宗室上百,弑弟,謀殺君父未遂,凶暴無道,此等悖逆凶徒,百死無辜”杜士儀歷數李仿之罪,目光最終落在了面色癡呆,形容憔悴而消瘦的中書令房瑪身上,“此等大逆不道之徒,便交由房相國審理,請務必給無辜受害的宗室,以及天下臣民一個交待”
我?
房瑪自從被楚王李仿一番痛毆引起民憤之後,就一直在家臥床休養,其他的事情家人都不敢告訴他,今天是受傷之後次回歸朝堂,結果卻要親眼見證一次荒謬絕倫的禪位而杜士儀的出現,李仿挾持李徼自盡不成又被生擒,他已經覺得自己的腦子跟不上變化了。等到他終於領悟杜士儀要自己做什麽,他不由得反問道:“杜大帥就不怕我公報私仇?”
“房相國若是那樣的人,天底下也就沒有正人君子了。”杜士儀含笑給房瑪送了一頂高帽子,見其一愣之後,當即凜然答應了下來,他就掃了一眼其他文武群臣,擲地有聲地說道,“如此亂臣賊子為禍一時,陛下身為君父,不能挾製,不能彈壓,聽憑其為所欲為,甚至還鬧出了這樣一場簡直是笑話的禪位大典,著實是滑天下之大稽”
李徼早已經被李仿那利刃加頸的威脅嚇得失禁,此時此刻聽得杜士儀這般痛罵自己,他心中又是苦澀又是恐慌,竟是眼前一黑,就這麽活生生嚇昏了過去。然而,在如今的節骨眼上,沒有人注意這位名義上的大唐天子,每一個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杜士儀身上,甚至已經有人做好了準備,如果杜士儀打算廢了李徼,仍然要沿用從前那推舉之法定立新君,那麽就是拚著得罪這位功勳彪炳的元老,這次也一定要否定這個建議。
那樣折騰一回,看似公允,實則太折騰了千辛萬苦選出個李徼,可結果簡直是坑人
杜士儀當然知道這些關注自己的目光究竟是為了什麽,因此他絕口不提什麽東宮和新君,直截了當地說:“派人送陛下回去休養,然後立刻由飛龍騎先行清理十六王宅,然後快馬加鞭派人去嶺南,查訪流放到那裡的宗室是否有幸存。至於長安這邊,先行把政務都收拾起來,然後懲處了逆賊李仿,其他的再作計較”
這樣的措置,含元殿中不說人人滿意,至少是大多數人都松了一口氣。李仿等幾個皇子肆虐長安的這幾年,也有不少人附庸其下,希望能夠撈一個從龍之功,同樣也有很多人位高權重卻袖手旁觀,在儀王、懿肅太子以及平原王等三系遭到清洗的時候緘默不語。這些人最怕的就是清算至於那些希望恢復正常秩序,能夠讓大唐恢復萬邦來朝盛世氣象的大臣們,也希望能夠快刀斬亂麻解決問題,不要曠日持久。
如果說,上一次長安官民是對李隆基大失所望,希望能夠選出一個賢明的天子君臨天下,重振大唐,那麽,經過李徼父子這幾年的大肆折騰,已經沒有人再想折騰一次了,哪怕今天李徼方才當眾露出了那最難看的醜態。誰能保證,被扶上皇位的不會又是一個昏君?
含元殿前那寬闊廣場上駐守的,仍然是從前那些禁軍,並不見杜幼麟和飛龍騎蹤影,可魚貫下了龍道的文武官員們卻現,地上仿佛剛剛下過雨,又或者是灑水衝洗過一般,到處都是的,有人覺察到那是剛剛澆水清洗過,也有鼻子靈敏的人嗅到了一種血腥的味道,更有人現那些禁軍當中的統兵大將們,仿佛和李仿掌權時期的格局大不相同,那幾張跟著李仿最緊的熟面孔,已經完全不見了,顯而易見已經成了李仿倒台之前的犧牲品。
領命主審李仿一案的房瑪掃了一眼這些禁軍,忍不住對左右幾個和自己較為熟悉的官員說道:“有道是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從前那些禁軍瞧上去除了狐假虎威,其他的什麽都談不上,現如今卻總算是有幾分精氣神唉,這次無論如何都要把太尉留下來,前車之鑒,後事之師啊”
含元殿外,劫後余生的大臣們如何三三兩兩議論紛紛,這時候留在空空蕩蕩的含元殿內的賀蘭進明不用聽也能猜到兩三分。此刻他獨自面對杜士儀,卻覺得壓力巨大,甚至後背心已經有些冒汗了。他很擔心自己這幾年的不作為被杜士儀認為是楚王李仿一黨,更擔心杜士儀認為自己是李徼的心腹,事到如今,他已經很清楚,楚王李仿是死定了,李徼就算能夠繼續在位,只怕也會被完全架空,這時候要是他還不站隊,就只有被清理靠邊站這唯一一條路
“進明兄。”
賀蘭進明聽到這個稱呼,立刻滿臉堆笑地說道:“進明不過癡長幾歲,怎敢當大帥敬稱為兄?大帥三頭及第時,進明末學晚輩而已,尚在家讀書,而論治國秉政用兵更是無一能及。這幾年忝為輔臣,非但一事無成,更是無法制衡李仿,以至於他橫行不法,大逆不道,進明慚愧得無以複加,還請太尉處分。”
如今的滾滾歷史洪流早已偏離了既定的方向,杜士儀也不會因為歷史上賀蘭進明坐視不救張巡南霽雲等,以至於雎陽陷落,就對這家夥喊打喊殺。沒好感歸沒好感,眼下這樣的時局,他卻需要用賀蘭進明這種明哲保身的人。
因此,見其如此卑躬屈膝,他便輕描淡寫地說道:“是否處分你,那是陛下的事,我又何來越俎代庖?不過,陛下此次被李仿脅迫禪位,驚嚇交加以至於失禁,只怕要就此靜養。朝中李仿黨羽你應該很清楚,房相國主審李仿,那些黨羽就交給你了。”
賀蘭進明先是心中咯噔一下,旋即一陣竊喜,可等和杜士儀雙目對視時,他又油然生出一種忌憚,暗想此時此刻借機清除異己,只怕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當下他立刻滿口答應。眼見杜士儀沒有留他商量其他事情的意思,他這才小心翼翼地問道:“大帥眾望所歸,長安官民無不盼望回朝秉政。更何況大帥兩定朝綱之大功,又婉辭郡王之封,高風亮節古今罕有。依在下淺見,應加尊號,如此百官自然賓服無話,天下百姓也就能安心了。”
“哦?什麽尊號?”
見杜士儀無可無不可地問了一句,賀蘭進明卻是越笑容燦爛:“仿周朝薑太公舊例,進太師,尊號尚父。”
尚父?我又不是郭子儀再說,除卻薑子牙這位赫赫有名的尚父太公,董卓那廝也曾經自號尚父,下場可是糟糕透頂
杜士儀哂然一笑,直接把賀蘭進明這個建議給回絕:“陛下又不是三尺孩童,不過比我年輕幾歲,尚父之議今後休提。”
見賀蘭進明有些訕訕的,他便不緊不慢地說道:“陛下既然靜養,我自然不會就此撒手不管離開長安,撥亂反正,正其時也”
等打走了賀蘭進明,杜士儀方才對一直隨侍身邊的阿茲勒吩咐道:“從即日起,你改任龍武大將軍,等仆固碭調回來任羽林大將軍之後,給我好好把北門四軍重新整頓起來。別的可以寬宥,但軍中趨附李仿一黨,全數給我清洗於淨。”
“是,大帥”
看著阿茲勒凜然答應後快步離去,杜士儀左右環顧著這恢弘壯麗的含元殿,目光落在了那空空蕩蕩的寶座上。
一步之遙
應天四年三月初十,李徼禪位於長子楚王李仿。禪位之日,禁軍倒戈迎太尉杜士儀入宮,李仿先挾持李徼,後自盡不可得,為幽州右廂節度使杜隨生擒。中書令房瑪主理十六王宅及百孫院焚毀一案,宗室死傷三百二十六人,幸存數人,多為幼童。李仿諸弟子侄亦皆為其所害,無一幸免。十日後,梟示眾李仿於長安獨柳坡,其子六人皆廢為庶人,誅其黨羽二十三人,長流嶺外者不計其數。
三月二十五,有長安官民上書請上杜士儀尚父尊號,卻而不受,遂改授太師,進宋王,開府於宣陽坊,置長史以下屬官二十六員,總征伐及軍國大事。遂以杜廣元節度河東,李光弼節度幽州,河東節度使張興入朝為中書侍郎,以仆固碭為左羽林大將軍,杜隨為左龍武大將軍。杜幼麟為太仆卿,兼知內外閑廄使,仍領飛龍騎。
三月二十九,改明年曰元泰元年。
五月,嶺南各州縣奏宗室喪報,庶人李仿等矯詔賜死宗室一百二十三人,幸存者五人,令妥善保護,馳驛送長安
七月初一,複於河東道行兩稅制,分宗室皇莊,召隱戶流民屯田。
李徼靜養於蓬萊殿,內外事務皆決於外朝,不複過問。越五年,帝崩而無子,宋王遍擇宗室,立哀帝閔。然宗室凋零,人心向杜。又三年,宋王西巡安西四鎮,見於闐王尉遲勝等諸王於龜茲。時值大食犯境,盡出安西北庭聯軍十萬,大敗大食,以葛邏祿倒戈謀叛,又平葛邏祿謀落部,以安北大都護府左廂兵馬使阿爾根為葛邏祿兩廂可汗。西域平,軍中民間長呼萬歲,聲震雲霄。宋王班師抵京之日,哀帝遂下詔禪位。
至此,以華代唐,改朝換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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