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之處。
仙山疊疊,仙氣萬象,仙宮重重,仙殿無盡。
韓易心頭狂震,北鬥界域,七座大世界,他經歷過三座,玉衡,天權,搖光,但不管是那一座,都遠未及這等盛況。
而結合他曾經經歷過的太虛尋仙,韓易對眼前這浩瀚無邊的仙道氣象,已是有了進一步猜想,那就是此刻所處之地,應該是位於某一處碎仙界。
而眼前這無盡仙界氣象,自然是十萬年前,大羅仙界未曾破碎時之景象。
那投影落下的虛界,竟然是某一處碎仙界,這是韓易始料未及的。而且,看這道場的規模,這碎仙界的來歷,絕對驚人。
另外,韓易眺望,這處道場內,仙宮,仙殿,仙樓,仙塔,無一損毀,完好無缺,並不似當初永息仙城中,九成九塌陷景象,這一幕,也讓韓易心頭悸動。
“這裡,到底是何處?”
這是他內心第二遍,湧現這個疑惑,而這個疑問,他指的自然是這一處碎仙界,究竟是位於哪裡,有何來歷?
甚至,因實在是太過震驚,韓易尤且暫未完全相信這眨眼間,自己便從玉衡界,跨入到某一座神秘的碎仙界。
因為這中途,並無經過兩界山,這和他認知,有所不同。
不過,之前邁出一腳後,經過的光影變幻,和出現時被拉拽而下的場景,和在永息仙城時經歷相同,當前的他,推斷出的,便是自己身處碎仙界,而且,這一處碎仙界,比當初永息仙城時的碎仙界,其級別,還要高得多。
他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濁氣,讓自己先行鎮定下來,接著,並未嘗試著移動身形,此刻他所處位置,是某一處不算高險的仙峰,他所看向的前方,無盡遙遠之地,無盡仙家氣象,無聲無息,別說仙人,就算是普通修士,都沒能見到一個,這一幕,極不對勁,讓韓易心頭警惕。
足足兩個時辰後,收斂發散的心思,稍微適應了這方碎仙界的威壓,韓易才打起十二分警惕,手持青萍劍,往仙峰下走去,沿著青萍劍感應到的分劍方向走去。
對他而言,這劍器如能再融合一柄分劍,晉升靈寶,那他的戰鬥力,絕對短時間內再暴漲。
而且,在邁過一步,從玉衡界,到了這一處碎仙界之後,韓易發現,青萍劍傳遞過來的,其感應到的分劍,更加堅定,應該再無差錯,而那原本散發著赤紅如火光芒的歲燭令牌,卻再無異常,恢復了平靜。
韓易搞不清楚歲燭令牌為何又沒了聲息,但事已至此,就算是歲燭令牌再有變化,他還是會選擇先尋找青萍分劍,提升實力再說。
沿著感應的方向,韓易最開始,走的很慢,甚至猶如凡人般,謹慎到了極致。
但兩日後,韓易見並無異常,便漸漸提了速度,雖然在這道場中,因為威壓規則比永息仙城強大得多,他連飛行都做不到,但憑借法力和肉身之力,他的速度,也極快。
再加上這道場,實在是太大,雖然神識不敢擴散探索,但之前在仙峰上,光是目光所及,便至少有數十裡內,都屬道場范圍,如今,走了兩日,雖沿途經過很多巨大宮殿,但韓易並不敢冒然進入,而是全部避開,只在外界通行。
這座道場,處處透露著詭異之處,由不得他大意倏忽。
速度漸快,韓易身形如電,奔走於道場之中,其勢雖強,但卻聲音不大,其氣息,更是近乎‘虛無’,這是他將易容術運行到極致的體現。
就在他進入道場的第四日,感應著青萍分劍,狂奔過某一片巨大仙殿附近時,突然,他察覺到什麽,臉色狂變,猛地停了下來,接著,身形一閃,便已出現在一座不起眼的側殿旁,尋了一處隱蔽的角落中,無聲貼著牆壁,化為一座雕像,一動不動。
就在他隱匿好身形的下一瞬,八道人影,從前方數裡外,這一片宮殿群核心位置的一座巨大仙宮,接連向往遁逃而出,這時,韓易才看到那巨大仙宮的門扉,敞開了可供人進出的一縫。
這掠出的八道人影,其速極快,身上的氣息,在全力逃奔之下,再無遮掩,隔著並不遠,韓易還能看清,這些修士臉上,或驚恐,或狂喜,或瘋狂,不一而足。
韓易心頭大顫,因為從氣息上看,這八道身影,最弱者,都為元嬰,跑在前方兩位,其速極快,身上氣息,更是讓韓易心驚,赫然是元嬰後期修為。
再粗略一辨,這是由兩位元嬰後期,三位元嬰中期,三位元嬰前期修士組合的強大隊伍,而看他們神色,刹那間,韓易已有了猜想,這夥元嬰修士,不知通過何等手段,打開了這仙宮大門,潛入其中,獲得讓他們欣喜若狂的靈物,接著,遇到了危險,驚恐逃竄離開。
電光火石之間,韓易念頭起落,已是推測出這一猜想。
不過,別說有危險,就算沒危險,知道那仙宮大門能進出,韓易也暫時不會進入,於他而言,當務之急,便是尋到青萍分劍,融合蛻變,以便青萍晉升靈寶,屆時,自己的實力,也將大漲,再遇危險,更有回旋余地。
看著八道身影,已是眨眼間,逃竄出數裡之地,韓易疑惑的看向仙宮大門,這追殺者,難道無法離開宮殿?
但下一瞬,他便臉色一變,瞳孔猛地一縮。
在他眼眸中映射出的,一道並不算有多強壯的身形,已是驟然出現在仙宮前,以韓易的眼力,完全察覺不出來這修士,是從仙宮中出來,還是從哪個地方而來,其速,恍如瞬移。
這是一尊身穿青色法袍的修士,修士青年模樣,背著一柄青色長劍。
而讓韓易更為震動的是,這青年修士,並未站在地面上,而是懸浮於宮殿前。
“化神?還是半仙?或者是仙人?”
韓易心頭閃過念頭,此地詭異,但剛才那些元嬰後期修士,都無法飛行,韓易自然推測,也只有化神以上修士,才可憑借強大實力,飛遁此間。
念頭剛落之時,韓易便見到這青年修士,往他藏匿之地,看了一眼,韓易對視,瞬間心悸。
這是什麽樣的眼神,冷漠到近乎沒有情感,也出乎意料的,並無殺意,仿佛這軀殼中的靈魂,並非人類,而是一尊傀儡,這傀儡,遵循某些規則運行。
韓易悚然而驚,已是知道被這青袍修士發現了,正準備亡命狂逃,但下一瞬,卻又刹住,因為那懸浮於敞開一線仙宮前的青袍修士,已是輕輕揮手,背後的青色長劍,連韓易都看不清軌跡。
念頭跳動間,韓易已是想到什麽,猛地轉頭,看向數裡之外的八位元嬰修士,等看清時,瞬間一股冷氣,從腳底沿著雙腿,後背脊柱,上竄到腦袋,直上天靈蓋,讓他遍體生寒,甚至在這一瞬間,連以易容術降低的氣息,都因為驚駭到了極致,有了細微波動。
之所以如此驚駭震動,是因為此刻,在數裡之外,那八位元嬰修士,被一股青色的厚重氣流,籠罩於內,在氣流之上,便是一柄懸於高空的青色長劍。
不。
那並非氣流,而是由這柄長劍,施展而出的劍氣。
青色劍氣,厚重無比,彌漫落下仿佛一個罩子,將八元嬰罩住,或者,換一個說法,這個罩子,是由劍氣,衍變成近乎領域的劍氣空間。
在那劍氣空間中,八位元嬰修士,奮起反抗,半步靈寶,靈寶的氣息,衝天而起,卻完全無法衝破這一方劍氣世界,絕望的咆哮聲,戛然而止。
只是半息,劍氣世界中,便再無人影,就連這八位元嬰身上的乾坤戒和主戰靈寶,都在青色劍氣之下,化為齏粉,再成了虛無,消弭於此方世界。
但有三件物品,卻散發著顏色不一的光芒,懸浮於青色劍氣中,絲毫未損,相隔不近,韓易也不敢多看,只是一眼,他便收回了視線。
而就是這一眼,他的雙眸,已是淌下了血液,那青色劍氣,竟是隔著數裡之地,單單一眼,連他都承受不住,灼傷了雙眼,如是直面劍光,韓易覺得自己,絕無幸免。
數裡之外,青色長劍,輕輕一震,劍氣消散,三件靈物,靈光衝天而上。
青袍青年,輕輕招手,隔著數裡之地,準備將這三件散發著靈光的靈物,攝取過來。
韓易已是準備逃跑,不管如何,這青年修士,如此恐怖,至少是化神,甚至,是比化神還要強的半仙,容不得韓易再逗留。
但就在他猛地站起之時,陡然之間,已是再生變故。
那三道劃過長空的靈物,瞬間被數股恐怖的吸力,牽引著朝三個方向拉扯而去,接著,在周圍,三道身影瞬間暴起,將靈物抓在手中,收入體內空間,接著,狂掠飛遁,朝三個方向逃去。
兔起鶻落之時,已是瞬間遠去。
韓易再驚。
“左邊那一位,我在魂影見過,那是天權界人族七大勢力之一,乾元宗的天凰道君。”
“右邊那一位,穿著大乾四色蟒袍,極可能是大乾新任鎮國公,龐聖。”
“前面的那一位,看容貌,並非玉衡界化神,應當和天凰道君一樣,都是其他六界的化神。”
驚鴻一瞥之間,念頭閃爍,韓易有了猜測,心頭再震,沒想到這周圍,竟潛伏著三尊化神,這裡的水太深了,不管那三件靈物是什麽,不管這巨大仙宮內,還有什麽靈物,都絕非韓易所能涉足。
他再無遲疑,發力狂逃,朝外狂奔而去,三息之後,他下意識往頭頂看了一眼,便看到,那尊青袍青年,已是手持一件靈物,從頭頂,劃過長空。
韓易看清靈物,瞳孔一縮,那一件靈物,方才應當是被天凰道君所獲,如此,豈不是說,那天凰道君,在這短短三息之內,便已經被青袍青年,斬於劍下?
如此輕易,這青袍修士,絕非一般化神,甚至,極可能是半仙,至於仙人,韓易也有此念頭,但卻覺得應當不是,如是仙人,剛才那一刹那,那三位敢虎口奪食的化神,應當便已是被斬了。
層次相差太遠,韓易連猜想推測,都模糊不清,不敢肯定。
只是轉瞬,他便壓下所有念頭,亡命狂奔,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上了。
這種久違的感覺,已是多年不曾有了,上一次,還是被吞天妖神,吞入體內空間,到了搖光界之時。
足足過了一個時辰,韓易才停了下來,胸口咚咚咚跳動的聲音,連他都暫時壓製不住,深吸一口氣,才漸漸平息狂跳的心。
但就算是平靜了下來,脫離了危險,韓易的臉色,還是沉重起來。
危險。
太危險了。
剛才那一幕,說一句元嬰不如狗,再合適不過,就連化神,都數息之間被斬,翻不起半點風浪。
而同時,韓易心頭的疑惑,又接連浮現。
“這裡,究竟是何地?”
這是他第三次疑惑,這一次,他疑惑的是,那青袍修士,看起來,應當是類似於守衛的角色,這碎仙界內,不僅仙宮仙殿林立,完整無缺,而且竟然還有守衛,而這青袍守衛,實力太過恐怖,連化神都走不了三息,便無聲隕落。
另外,距大羅仙界破碎,已是過去了十萬年,這青袍青年,竟是存活了十萬年不成?
可是,這怎麽可能?
在玉衡界的典籍中,真君壽一千,化神壽三千,而晉升半仙,未渡過仙劫,壽元可近萬,渡過仙劫,成了真仙,其壽元,才有一個元會,也即一個紀元,十二萬九千六百年。
這青袍青年,可存活十萬年,難道自己猜錯了,這真是一尊真仙?
可這真仙的實力,未免也太弱了些,竟是讓化神修士,從手中奪走了靈物?
韓易暗自搖了搖頭,這裡面,有太多自己不知道的秘密,自己的猜想,缺失了太多要素,已不是推測,而是胡思亂想了。
有效推測的前期,是有足夠的因素,以三推四,或者以八補十,這才合理,正確率才高,如只有三,缺失了七,讓推斷十,那最後結果,絕對南轅北轍。
重新平複下心情後,韓易手持青萍劍,繼續朝著感應的方位而去,但僅僅過了半個時辰,他便又快速藏了起來,因為高空中,數裡之外,已又有一尊青袍修士,橫空掠來,這一尊青袍修士,並未青年模樣,而是中年,而且,其眼眸中,散發著青色的光芒,似在探尋著什麽。
韓易竭力降低氣息,但總覺得危機漸近,寒毛倒立,就在那青袍修士,到了一裡之外時,危機感到了最頂端,他突然心頭一動,不再隱藏氣息,氣息變化之間,而是讓自己的氣息,融入這一番道場的威壓中,和緊挨著的宮殿牆壁氣息一致。
神通,易形。
果然。
氣息變化之後,韓易身上的危機感,瞬間降低,高空中,那飛遁巡視的青袍修士,劃過高空,微微一頓,似有疑惑,但一番探查後,還是快速掠過,並沒有落下。
“幸好,逃過一劫了。”韓易松了一口氣。
但就在此刻,身後數裡之外,十幾道氣息瞬間爆發。
轟隆隆。
劍氣橫空,狂飆而落,一尊散發著煌煌化神之威的修士,其不斷增強的氣息,戛然而止,身形跌落。
刹那之間,十幾道氣息,再無對抗之意,四散而去。
韓易悚然,已是準備繼續往前逃去,但卻猛地停下,他在這十幾道散開的氣息中,察覺到了一道熟悉的氣息。
他臉色略一遲疑,但瞬間又下定決心,因為自己感應到的氣息,赫然是有過一面之緣,大乾八大元嬰大宗之一,白玉樓的樓主,白玉真君,白玉崖。
一方面是自己可還欠著白玉樓的不少人情,第二方面,則是這道場,甚至這碎仙界,太過恐怖神秘,韓易需要增加了解,其他修士,他自然信不過,但如果是白玉真君,他還是信任的。
想到這裡,他追了上去,速度極快,但相比白玉真君,卻還是慢上一線,就在韓易想要放棄時,感應到的白玉真君氣息,卻又猛地掉頭,朝自己衝來。
韓易臉色凜然,已是閃身,躲在某一座較不起眼的側殿隱蔽處,在白玉真君狂掠接近時,神識探出,隻搖搖傳遞出去一道聲音。
“白玉真君,我是玄丹宗韓易,相信我,躲到這裡,我有辦法。”
這是韓易所能做的一切,如白玉真君不信任他,那他也不會暴露自己,將自己置於危險之中。
不過,一代傳奇大修士,白玉樓樓主,白玉崖,卻相當有魄力,連遲疑都沒有,瞬間調轉方向,朝著韓易衝來。
韓易臉色凝重,在其身形接近自己百米之時,便已是法力湧動,一指點出。
神通,易形。
這由易容術蛻變而來的神通,不僅可作用於自己身上,而且,還可作用於其他生物身上,韓易曾在玄丹宗後山,做過試驗,將猴子變為巨熊,將大樹變為猴子,讓自己氣息膨脹,散發化神氣息。
神通,易形。
此變化之神通,已脫離幻術范疇,接近周天變化神妙,距離仙術,也已是不遠,而且,這神通,可作用於自己,也可作用於他人,這也是韓易敢將白玉崖叫過來的最主要原因。
這一指之下,白玉崖身上的氣息,有了這一方道場的威嚴,他眼中閃過一絲震驚之色,但立馬應變,將身上的其他變化,通通壓製,身形隱沒於牆壁之下,如不是當面看到,便會以為,他是這道場,是這側殿牆壁的一部分。
此刻,兩人相距不到二十米,但都默契到沒有言語,連神識都不敢探出。
就在白玉崖氣息變化完畢的第二息,一尊青袍修士,從高空掠過,韓易視線一抬,看清這修士,瞳孔微震。
第三位了。
這青袍修士,和自己此前見過的兩位,容貌上,都不一樣,但穿著,佩劍,卻又相當一致。
之前那個猜測,已是有了更多的佐證。
這些青袍修士,應當便是這一處道場的護衛了,只是,連護衛都這麽強,彈指之間,擒殺化神,端的是無比恐怖。
足足過了一炷香的時間, 白玉崖才敢神識傳音過來,其傳音中,卻不顯震驚,只有歎息。
“韓易…,韓道友,沒想到你也進了青玄道場。”
韓易心頭一震,這‘青玄道場’,已是表明白玉崖知道的比他多得多,他想了想,傳音回應道:“白玉道友,我是幾天前,從虛界投影進入此地,聽道友之言,對這…青玄道場,應當了解頗深,可否告知?”
白玉崖並未遲疑,坦然傳音:“韓道友拒絕了董昶的請柬,並沒有參與北鬥仙會,想來,也只有通過投影,進入這青玄道場了,放心,如今而言,這已不是隱秘之事,告知韓道友,自無不可。”
白玉崖此言剛落,韓易心頭諸多念頭浮現。
董昶是誰?
北鬥仙會的請柬?難道指的是董侯?
白玉崖知道北鬥仙會,難道是北鬥仙殿的成員?那這處碎仙界,和北鬥仙會,又有何關系?
這青玄道場,到底究竟是何地?
念頭剛起,便又被韓易一一壓下,靜待白玉崖解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