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大型飛艇猶如深海中的巨鯊,從黑色的濃雲層下方緩緩飛過。
數十道雪亮的光柱從飛艇的吊艙下噴出,撕開了黑夜和雨幕,照亮了波圖塞人盤踞的碼頭營地中心位置。
黃豆粒大小的雨滴從光柱中滑過,雨珠被光柱染得透亮,莫名給人一種寒意如刀的感覺。
波圖塞人營地中,男男女女發出了鬼一般的尖叫聲。
他們衝出營地,循著先祖流傳下來的生存本能,帶著不多的一點家什想要趁著黑夜逃走。
四面八方都響起了沉重的馬蹄聲,喧鬧的腳步聲。一架架敞篷四輪馬車上,一盞一盞大型煤氣燈爆出青白色的強光,經過玻璃水銀凹面鏡的反射後,化為直徑數尺的光柱照進了營地,將整個營地照得亮如白晝。
大隊大隊的騎兵揮動著帶鞘的馬刀,猶如地獄中衝出的魔神,在黑夜中策騎狂奔。
刀鞘重重的擊打在逃跑的波圖塞人肩膀上,沉重的打擊聲在黑夜中傳出老遠,被擊打的波圖塞人發出淒厲的哭喊聲,摔在地上不斷的翻滾。
騎兵們大聲的呼喝著,粗暴的咆哮著。
“跪下,跪下!”
“不許跑……混蛋,跪下!”
“反抗者殺,反抗者殺!全都跪下!”
大量波圖塞人慘號著被打倒在地,更多的人跪在了地上。
四面八方合圍的四輪馬車上,在光柱後方的黑暗中,大群全副武裝的士兵打著火把,包圍了整個營地。
有聰明人丟下手上的家什,三兩步竄到了碼頭的棧橋上,準備跳河逃跑。
離地不過千尺的巨型飛艇上,一連串巨型炸彈猶如野雞下蛋一樣墜落。直徑超過一千毫的圓形炸彈在河面上濺起了高有數十尺的水柱,然後伴隨著沉悶的轟鳴聲,一根根巨大的水柱炸起了兩三百尺高。
幾根雪亮的光柱照在了棧橋上,幾個聰明的波圖塞人高高舉起雙手,一臉驚惶的緩緩跪倒。
誰敢還跳河?
誰還敢?
皇家飛艇大隊的戰爭飛艇都動用了,見面就丟下了一連串起碼上百顆巨型炸彈!
這些炸彈的成本啊……
棧橋上的幾個波圖塞人想哭。
他們自己估價,他們如果被人殺死,斯圖亞特九世索要的賠命錢,最多也就是一兩個金馬克……但是這些巨型炸彈,一顆炸彈的成本要多少?
一顆炸彈,可以換他們十幾條爛命了吧?
何至於此?
他們做什麽了?
他們做什麽了?
是哪個不開眼的混蛋,在大街上摸了帝國公主的屁股麽?
就算是這樣,也不至於這樣吧?
騎兵們在營地裡策騎狂奔,馬刀重擊,馬鞭亂抽,大群普通的波圖塞人跪在了積水的地上,循著先祖傳下來的求生本能,七嘴八舌的哭喊求饒。
更有機靈鬼,他們指著身邊的族人,將他們這些天做的好事一五一十的數落了出來。
誰前天偷了個錢包啊。
誰昨天搶了孩子的棒棒糖啊。
誰大前天的在小巷子裡對少女圖謀不軌啊。
誰上個月糾集了族人,潛入某個富商的家裡盜竊,被惡狗追殺了三條街啊。
不需要審問,面對如此大陣仗的‘圍剿’,這些波圖塞人主動‘坦白從寬’。
營地腹心部位,一座堅固的倉庫裡,百來名強壯有力的青壯男子關上了沉重的倉庫大門,以此負隅頑抗。
那些普通族人不過是小偷小摸,犯點不入流的小罪混口飯吃。
但是這些家夥,他們是獅子尾巴部落的‘骨乾中堅’,強-暴、搶劫、綁票、勒索,甚至是拐賣人口等等,各種重罪他們犯了無數。
所有的族人都知道他們乾下的那些勾當,這些罪行,在波圖塞人的部落中,等同於軍功章——犯下重罪越多的人,在部族中的地位越高,享受的待遇就越高!
按照德倫帝國的法律,如果他們的罪名落實,他們肯定會被送上絞刑架!
如果判案的法官再‘傳統’一些,他們或許會享受斷頭台的貴賓級待遇。
數十支老式的火繩槍從倉庫狹小的窗口伸出,一個歇斯底裡的聲音在怒吼:“混蛋,我們無罪……我們是清白的……我們什麽都沒乾……仁慈的穆忒絲忒啊……看看這些帝國狗……他們屠戮良民……天哪!”
一排十二門一百毫口徑的野戰炮從後方推了上來,每一門野戰炮,都被一盞四輪馬車上反射出的光柱照在正中。
有炮手拿著小火把,重重的杵在了火門上。
下雨天,火藥受潮,十二門野戰炮沒有一門順利激發。
地面上,一名裹著雨披的少將罵了一聲髒話,舉起手中的火油火把,朝著天空晃了三圈。
巨型飛艇飛過這間倉庫,十顆巨型炸彈從千尺高空墜落。
‘轟’!
大地顫抖了一下。
整間倉庫在一團耀眼的火光中炸成粉碎。
發出信號的少將輕輕的吹了一聲口哨:“簡直完美……這群混蛋今天的投彈精度,簡直可以上軍事大學的教科書!”
在這個營地的外圍,一個小丘陵上,一隊南郊警局的夜間巡警騎在戰馬上,呆呆的看著火光衝天的營地。
“斯圖亞特九世,這是得罪誰了?”
“管他得罪誰了……他和他的族人,完了……哈,這個冬天,我們分局的治安考評應該不錯。”
“也就是說,我們年底可以多拿點獎金嘍?”
一群警察開心快慰的笑著,甚至有人唱起了歡快的歌劇小調。
斯圖亞特九世的獅子尾巴部落遭遇滅頂之災的時候,帝都第四大學負責學生工作的副校長米開羅,正在自己的工作室內忙碌著。
作為帝國有名的雕塑家,米開羅以美輪美奐的女-體雕像,尤其是不穿衣衫的女-體雕像而著稱。帝都好些貴族、富商的院落裡,都矗立著米開羅署名的藝術珍品。
燈火輝煌,甚至有點刺眼的工作室長過百尺、寬也有三十尺上下。
這裡頗顯凌亂,堆積了大量各色各樣的石材和雕刻工具,牆壁上更掛著一幅幅巨大的鉛筆勾勒的設計草圖。
五名第四大學的女生,正穿著極其清涼的半身短袖,在工作室正中的圓台上擺出了唯美的姿勢。三名女生坐在圓台上,極力的舒展著自己的身軀;兩名女生站在她們身後,得意的挺起胸膛,凸顯自己博大的胸懷。
渾身上下一絲不著,雖然年老,但是肌肉發達的米開羅渾身塗滿了亮晶晶的橄欖油,繞著一塊十尺高的大石頭轉著圈。
他時不時的抬起頭看看那五位充當模特的女生,一邊用鉛筆,在面前的大石上勾勒幾筆。
猛不丁的,他將鉛筆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氣喘籲籲的雙手叉腰,歇斯底裡的咒罵起來。
“哈默這個混蛋,濫用職權的蠢貨……他居然真的讓人,將我抓去警局關了一天一夜!”
“恥辱,莫大的恥辱……我米開羅這輩子,從未受過這樣的屈辱!”
“褻瀆,這是褻瀆……這是對藝術的褻瀆……”
“我,米開羅,聞名於世的雕塑藝術家,受人尊敬的第四大學的校長,我的品德聞名整個梅德蘭……我居然被抓進了警局詢問口供!”
“禮崩樂壞……帝國,沒前途了!”
米開羅揮動著雙手,發出了‘振聾發聵’的咆哮。
五名女生笑盈盈的看著米卡羅,她們相互使著眼色,盤算著是否能趁機和米卡羅深入交流一番……對她們來說,擁有雕塑大師稱號的米開羅,簡直就是她們心中的神!
她們絕對不是為了利益……而是為了追求藝術的真諦!
‘咚、咚、咚’!
工作室厚重的大門被敲響,敲門聲沉重而極有穿透力,不緊不慢的節奏,凸顯了敲門之人的底氣。
“滾!”米開羅聲嘶力竭的咆哮著:“不要打擾一個高貴的靈魂對藝術的追求!滾得越遠越好!滾!”
‘轟’的一聲悶響,米開羅這間工作室特製的,用一尺厚的橡木板包上了一寸厚鐵板製成的大門,被一股不可思議的力量轟成了粉碎。
無數碎片猶如野戰炮轟出的霰彈,帶著刺耳的破空聲呼嘯亂打, 將門後一大片空間中碼放的大量石材轟得支離破碎。
巨大的響動嚇得五位女生嘶聲尖叫,一個個猶如受驚的鵪鶉一樣趴在了地上。
米開羅則是面色驟然慘白……這力量……這暴力……如果剛才他站在門口,他是不是已經被這些碎片打成了粉碎?
幾名身穿黑色製服,表情極其嚴肅的中年男子帶著一縷雨夜特有的寒氣,大步走進了工作室。
“米開羅,經查證,你在十五年前,擔任第四大學雕塑系主任的時候,有二十七筆共計四萬七千八百九十二金馬克十五芬尼二十三蘇的經費去向不明。”
“經查證,你在七年前出任第四大學副校長之後,你在尼斯聯合王國聯合銀行的匿名帳戶中,有一百九十三筆超過兩百三十萬金馬克的巨額財富來路不明。”
“經查證,你在帝都和周邊行省,有七套房產、十二處莊園掛名在和你有曖昧關系的九個女人名下。”
“經查證,你和三年來第四大學十七位女生的莫名退學、失蹤有直接的關系。”
“請你,跟我們走一趟。”
一名中年男子站在米開羅面前,出示了一枚造型猙獰的徽章。
怒目而視的九頭蛇,這是帝國監察部的徽章。
米開羅的身體劇烈的顫抖著,他的小腹一陣蠕動,他忍不住尿了出來。
五位女生異口同聲的尖叫起來:“仁慈的穆忒絲忒啊……簡直太惡心了……真沒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