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起的性格卻是隨著父親的,聞言毅然道:「君子重諾,父親已經替我許配好的婚事,莫說她長得醜,便是又聾又啞,我也定然會娶她的。」
說完,他總算是察覺到不對勁,「你老是問我這些做什麼?」
姑娘卻是又伸手掐在他的胳膊上,「你個小蘿蔔頭,你才又聾又啞呢!」
文起驚住,「你、你……」
他眼睛圓滾滾瞪著姑娘,卻是說不出話來。因為,小蘿蔔頭是他幼時被玩伴取的小名。
姑娘羞答答道:「我……我就是怡源……文、文伯父他現在可好?」
「小豆丁!你是小豆丁!」
文起驚得從床上忽地坐起,滿臉不可思議之色,「你現在都長這般大了?」
姑娘俏麗翻著白眼道:「你不也長大了麽?」
文起得知她就是自己未過門的妻子,莫名有著緊張起來,撓著頭道:「也、也是哈!」
然後他又狐疑道:「小豆丁,你既然知道是我,為什麼和伯父在村裡時都不和我相認?」
「叫我怡源,哪有這般大還叫人乳名的。」
姑娘微微發嗔,眼中卻是有似水般的柔和神色泛起,看著文起道:「誰知道當時你說的是真是假,我跟你過來,就是想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真是文起。若你不是,我在路上就取了你的性命。」
文起聽著,不服氣道:「你能打得過我?」
姑娘又是伸手扭他,直讓得他倒吸涼氣。
然後兩人在這帳中說了許久許久,雖未成婚,但已有婚約,兩人又是兒時玩伴,是以並不覺得生疏。
原來,這姑娘是當初南宋國子監祭酒王文富的女兒王怡源。
王文富當年在臨安時和文天祥是至交好友,恰時南宋朝廷孱弱,佞臣當道,文天祥決心匡扶社稷,但王文富卻對南宋朝廷不再抱有多少希望,黯然選擇歸隱,其後便帶著家小往南逃避戰亂,從臨安到江南,又從江南躲到這廣西。
忽必烈揮軍回中都奪取皇位時,兩國大戰暫歇,王文富本以為總算能過上安穩日子,便在潯州安頓下來,開辦學府,教導子弟。但不曾想想,沒幾年元軍又侵犯過來,廣西也陷入戰亂,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再跑到哪裡去,又舍不下相鄰多年的鄉親們,只能組織鄉勇留在村中。
雖然前不久聽聞文天祥兵到廣西,但他擔心遇著元軍,是以也沒有趕過去相見。
如今文起意外跑到村中借馬,可算是天賜的緣分了。
王怡源聽文起說及奶奶和大哥都被拖死陣前,文天祥又吐血暈厥,也是止不住的淌出淚來。
她想要安慰文起,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她到底,也還只是個年方十六的姑娘。
兩人這般從幼時聊到現在,又聊到平南之危,直到深夜時,才各自睡去。
文起得遇未婚妻子,又見妻子長得貌美,而且心懷大義,心情總算是好轉不少。
翌日。
天色蒙蒙亮,三軍已用過早飯,趙洞庭率殿前司禁軍、侍衛親軍和神丐軍掩起旗幟,挑小路前往平南。而秦寒則是率著已不足八千的討元軍繼續北行,往昭州而去。他們旌旗高揚,各軍旗幟都有,軍伍又綿延得極長,看起來倒是有數萬人似的。
趙洞庭念著文天祥,便讓文起到自己車輦中陪著,沒想,文起將王怡源也帶了過來。
其後,趙洞庭在車輦中聽說他們兩的故事,也是大感有趣。
又聽得文起說文天祥只是氣急吐血,以前並無舊疾,更是讓他稍稍放下心去。
現在南宋能夠獨當一面的能臣不多,唯有文天祥一人而已。其餘諸如陸秀夫、張世傑、蘇劉義等人,學識是有,但說到底性子太過迂腐,本來張世傑要好些,卻又有排斥異己的老毛病,都只能坐鎮朝廷,處理政務,率軍抵擋元軍,怕莫只有吃敗仗的份。
至於秦寒,趙洞庭仍捏不準他可信不可信。將興國軍交給他,可以說是種賭博。
眼下他也沒有別的法子,只有秦寒真正佯攻昭州,廣西戰局或許能有轉機。
就這般,大軍在山野中浩浩蕩蕩而行。
山脈下面,渾濁的潯江水川流不息。
大軍走到艱險處,總不得不停下來掘到,是以行軍的速度並不是很快。
最後弄得趙洞庭有些煩了,索性以擲彈筒開路。雖然炮彈精貴,但他明白,平南縣城更重要。
若是不能趕在平南縣失守之前趕到,興國軍勢必大損不說,他和秦寒所率的軍隊都會成為孤軍,到時候廣西無人呼應,區區三萬軍馬,縱是以秦寒之能,怕也只有退回雷州的結果。
而在這般不計炮彈的情況下,總算是讓得行軍速度快上不少。
如此過去數日,趙洞庭所率軍卒終於接近平南。
先行的斥候回報,平南縣仍在廝殺,城還未破,這讓得趙洞庭總算是大鬆口氣。
這日,他命令大軍就在荒野中紮營,而後便將嶽鵬、蘇泉盪等將領宣過來,商量對策。
傑蘇爾大軍雖然這幾日攻城損失不小,但起碼還剩六萬有餘,而他們所率兵卒不過兩萬多人,要是冒然衝過去,不是救城,而是送死。
這個年代要想打奇襲戰不是那麼容易的,兩萬多大軍綿延無盡,縱是趙洞庭這些天來行軍專走偏僻小道,但也不敢確定傑蘇爾是否已經探到情報。
眾將匯聚在他的營帳裡,趙洞庭問道:「諸位以為,此役我們如何才能獲勝?」
此時,他們離平南縣城已不過五十裡距離。
嶽鵬看著營帳中間利用斥候所畫的地形圖而做出來的沙盤,道:「皇上,傑蘇爾雖然兵多將廣,但他全心攻打平南縣城,我們趁他攻城時輕裝急行軍,攻他後軍帥營,到時候元軍必亂。若是能在亂戰中斬殺傑蘇爾項上人頭,那我們便幾乎贏定了。」
「那傑蘇爾要是不攻城,或是佯裝呢?」
蘇泉盪拔起沙盤上代表著他們自己這支軍馬的青色小旗,道:「元軍斥候素來厲害,說不定他們這時已經探得我們駐軍在此的情報,若是這樣,傑蘇爾定有防範,我們去攻他後軍,說不定正中他的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