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些時候,陸秀夫、陳文龍、辛景福便聯袂到了禦書房。
趙洞庭看到他們進來,擺擺手,讓他們都坐下。然後舉起穆康巽的那封奏摺,「這封彈劾,你們如何看?」
由農業部尚書升任副國務令的辛景福率先拱手說道:「皇上,臣以為雖溫哲彥是廣南西路轉運使,我朝封疆大吏,握有重權,但其子既然貪贓枉法,溫哲彥也有教子無方之過,甚至……此事,應該細查。」
趙洞庭聞言並沒有表態,只是又看向陳文龍和陸秀夫,「兩位愛卿又是何看法呢?」
陸秀夫、陳文龍顯然是早預料到趙洞庭會因此事而宣見他們,聽得趙洞庭問話,並沒有什麼遲疑。
對視過後,陳文龍開口說道:「臣和國務令也都認同辛副國務令的看法,雖溫哲彥身居高位,但若他徇私枉法,也仍得查辦,。只是……此時正值我朝北疆戰事連連,西疆又和吐蕃形勢緊張,東疆遠征日本,南疆又和越李朝等國形勢嚴峻之際,軍中將士的後勤補給有很大部分是依靠廣南西路徵收上來的銀糧賦稅,臣以為……查,定然得查,但不可大張旗鼓的查,需得暗查,不可使廣南西路形勢出現變化。待得邊疆形勢穩定以後,尚可大力去查。」
「暗查……」
趙洞庭輕輕嘆息,「朕擔心的是如果真如穆康巽在奏摺上所言那般,那廣南西路境內現在必有官員糾集成黨羽。暗查他們,不走漏風聲還好,要是走漏風聲,朕擔心會發生比明查更大的變故啊……廣南西路作為朕推行改革的首個地方,也是模範地方,要是生了亂子,是極可能會波及到全國的。」
陸秀夫看向趙洞庭,「那皇上的意思……」
趙洞庭卻是又看向陳文龍去,道:「朕想讓陳大人你以代朕巡查廣南西路之民情的名義,前往暗查此事,如何?」
陳文龍向著趙洞庭拱手:「皇上想讓臣如何查?」
趙洞庭道:「到靜江府後,你去尋穆康巽詢問此事。另外,朕再給你寫封密信,讓安撫使柳弘屹全力配合你暗查,軍情處也會從旁輔助於你。穆康巽奏摺上所寫之事,朕要你一件一件的去查探清楚,另外,順帶著也查查廣南西路的官場風氣到底如何。」
陳文龍有些驚訝,「那皇上是不打算動用廣南西路的監察衙門了?」
趙洞庭搖頭道:「用他們,那動靜就太大了。而且朕現在擔心的是,他們會不會也被腐蝕,不然,這種事輪不到穆康巽來上書的。還有一點,便是以廣南西路監察局的級別,我擔心他們查溫哲彥那種級別時會有太多顧慮。」
雖然大宋號稱軍機、國務、監察、提刑四省並列,但作為轉運使的溫哲彥,終究還是廣南西路最高級別的官。
陳文龍從這話裡邊聽出來趙洞庭有要一查到底的決心,臉色悄然凝重許多,點了點頭。
隻過會兒又問道:「皇上,那若是查出溫哲彥真有問題……」
趙洞庭道:「若真有問題,便掌握真憑實據,交由朕發落定奪。」
「是。」
陳文龍又答應。
其後,趙洞庭讓李狗蛋擬了兩封聖旨。其一,是給柳弘屹的密旨。
其二是要傳往國務省,然後下發給廣南西路,關於任命陳文龍為代天巡視廣南西路欽差的事。
等陸秀夫等人離開,又讓李狗蛋傳令萱雪,讓廣南西路軍情處探目暗中幫助陳文龍打探。
他的確是有著極大決心的。
哪怕現在不是時候,但他也絕不容許廣南西路出現立山頭的情況。而且,還牽扯到轉運使那個級別的官員。
……
元中都。
真金又將桑哥、耶律鑄、哈爾巴拉宣到了禦書房。
除去他們兩,還有尚書省平章政事、製國用使阿合馬以及宗王乃顏。
他們都是忽必烈留下的輔國大臣。
距離韋州之戰已經過去幾日的時間,前線敗報自然已是傳到中都。
元朝從慶原、鄜延、河東北湊齊的六萬大軍竟是僅剩數千殘卒匆匆逃回邊疆,連主帥塗博達都死在亂軍之中。
這當然是大事。
縱觀他們在北疆和宋國軍隊的大戰,竟是全線潰敗。
南京兩路唐州、蔡州、潁州都被宋軍攻佔,如今,連往西夏的六萬大軍都全軍覆沒。
這是真金壓根沒有去想過的。
他想過往西夏的大軍可能會擋不住宋國蜀中禁軍,但沒想過,會敗到如此淒慘的地步。
六萬大軍,這可幾乎是將慶原、鄜延以及河東北路的守軍都給打光了。
現在,在這三路境內,怕也就剩下衙役、捕快們維持治安。
整個元朝西疆都不再有多少能夠作戰的將士。
桑哥、耶律鑄等人才剛剛走進禦書房,真金就沉聲道:「西夏敗報,你們可已知道?」
宗王乃顏嘆息著揖禮道:「回皇上,我們在來禦書房之前剛有耳聞。」
真金道:「塗博達戰死,朕的六萬大軍所剩無幾。咱們在西夏的大軍,算是徹底潰敗了。」
哈爾巴拉些微動容,「那皇上您是打算放棄咱們在西夏的布局?」
真金無奈道:「不放棄還能如何?你以為,單憑大夏軍還能夠覆滅西夏不成?宋軍是那麼好對付的?」
哈爾巴拉聞言低頭不言。
真金皺著眉又道:「西夏和大夏之間的事情,咱們暫且不管了,也不再給大夏提供任何軍火。耶律鑄,你派遣使臣到大夏去,要求他們立刻將購買軍火的銀錢付給咱們。若是現銀不夠,便讓他們用戰馬、布匹,甚至用百姓都行,必須得給朕補足了。」
看他模樣,現在顯然是惱怒得厲害。
耶律鑄沒敢多言,只是拱手道:「臣領旨。」
真金揮揮手,「那你這便下去安排吧!」
耶律鑄緩緩退出禦書房去。
真金又看向哈爾巴拉,「南京路的事情如何了?」
哈爾巴拉答道:「回皇上,臣已經從開封府調集大軍五萬,讓元屋企率領著前去抵擋宋軍了!絕不會讓宋軍再破哪怕半個城池。」
真金聞言輕輕哼了聲,「只希望真能夠如你所說這般才好。」
隨即才將注意力放在元屋企這個名字上,「元屋企是何人?可是咱們蒙古將領?」
哈爾巴拉搖頭道:「不是。他乃是漢人,以前曾在也速兒元帥麾下任職,梧州之戰時,宋將楊帆便是由他策反。其後,也速兒、伯顏兩位元帥在福建遇刺,也是這元屋企臨危執掌大局,讓我大元少折損了許多將士。」
真金輕輕點頭,「如你這般說,那這元屋企倒也是個能人。」
他,大概是記下這個名字了。
怕是誰也想不到,當初那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元屋企,如今竟是能走到現在這個地步,成為哈爾巴拉麾下重要的將領。
只能說,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長處。把握得好了,那便都有發達的機會。
元屋企最擅長見風使舵,誰又能想象得到,這個技能能夠讓得他在元朝混得如此風生水起呢!
其後,禦書房內有片刻的沉寂。
約莫過幾分鐘,宗王乃顏才問真金道:「皇上,那咱們接下來作何打算?」
真金微微眯起眼睛,道:「也不知道李公公如今在宋朝進展如何,不過從眼前現狀來看,咱們的大軍仍舊不是宋軍對手啊……」
說著他又將這個問題給拋了回去,「幾位愛卿,你們又有何想法?」
顯得有些沉默寡言的阿合馬終於開口,道:「臣以為,既然不是宋軍對手,那咱們理應韜光養晦,積蓄力量,以圖後效。」
耶律鑄、桑哥等人聞言也都是點頭。
在這點上,他們難得的持著相同的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