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白天的時候捕快和禁軍對峙,獄卒們並未參與。但是,那在靜江府內已是鬧得沸沸揚揚。
典獄官雖不是什麼大官,自也是對其中蹊蹺稍微有些耳聞。
從名義上說,他是溫哲彥的下官,按理說應該站在溫哲彥那邊。但在這種情況下,他卻也不敢給溫哲彥賣這個面子。
在這個年代,地牢可謂是自成體系的。他不給溫哲彥面子,也算不得什麼大事。
起碼,不會比和這些禁軍交火的後果更嚴重。
稍作沉默後,典獄官終是哼哼兩聲,揮手讓獄卒們退下。再撐下去,怕是真的連他都得受到懲處。
天孤軍第四團都統直接帶著將士闖進地牢,以刀劈開牢房,提走足足數十人之多。
這些人都是以前因各種罪名被下獄的靜江府舊官。
不過這典獄官也算是八面玲瓏,在禁軍將人提走以後,便連忙差人去給溫哲彥報信。
這夜色中的馬蹄聲,和街道上那紛亂的火把,又是讓得城內議論紛紛。
誰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這靜江府,的確是眼瞧著要變天了。
溫哲彥的府邸內。
又有十餘人匯聚到他的房間裡,只是隨著劭立果等人被禁軍逮捕,房間裡還是少了兩張熟面孔。
管著廣南西路所有社安局的安撫使黃全禱神色有些惶惶,剛進屋,便對溫哲彥道:「節度使,我剛剛得知柳弘屹已經派軍從獄中提出許多之前被我們弄下獄的官員了,咱們要是再不想招應對,可就來不及了。」
「慌什麼!」
溫哲彥低喝,「這事我已經知道了,那些人還咬不到咱們身上。只要劭立果那些人不開口,誰還能牽扯到我們身上來,就那幾個上不得檯面的小官?他們當初犯下的罪,我們都處理得很乾凈,縱是陳文龍,也絕對查不出什麼端倪,我們大可抵死不認。」
黃全禱道:「可總得想辦法啊,要是邵府衙他們遭不住怎麼辦?」
溫哲彥偏頭看向監察使全洪波,「全兄,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全洪波以前是廣南西路監察副使,在穆康巽退休後,接過了監察使之職。
他看向溫哲彥道:「我?我能做什麼?」
監察廳雖是有監察之職,但論戰鬥力,較之社安廳都還要差不知道多遠。
溫哲彥道:「監察百官是你們監察廳的職能,他柳弘屹官再大,提審邵府尹等人也是違規的。你這還需要我教麽?」
全洪波微怔,「節度使的意思是要我去向柳元帥要人?」
他滿臉的難色,「之前柳元帥可是當著你的面將邵府尹等人帶走的,我現在去要,能要得到麽?」
「要不到不打緊。」
溫哲彥微微眯起眼睛道:「你只需得給劭立果等人帶句話就成,要是他們把牙關給要緊了,我們這些人總能保他們家人的富貴。而要是他們多說些什麼,那到時候就是大家都死無葬身之地!」
全洪波眼中掠過精光,「那我明早便去!」
溫哲彥道:「別等明早,越快越好,現在就去!」
全洪波跺跺腳,隻得向著外面走去。
溫哲彥在屋內又和其他人密謀起來。
他也算是個難得的人物了,來廣南西路不過短短兩三年,監察使、安撫使這兩個僅次於節度使的人就都被他拿下。
而且看樣子,還對他唯命是從。
整個廣南西路,沒有被溫哲彥拿下的,也就唯有鎮國軍區和下轄的各城守軍了。
不,甚至連守軍都可能已經被他們給拽下水。
全洪波帶著數十個監察廳的官員匆匆到了鎮國軍區外。
只在這裡,卻是被鎮國軍區門口的守門們擋住,「軍區重地,任何人不得擅闖!」
洪全波不過帶著數十手無寸鐵的官吏,自是不敢強闖,強自保持著威嚴,道:「本官乃是監察使全洪波,特來提審劭立果等人。爾等速速快去通報柳帥!耽誤時間,你們可吃罪不起!」
他這模樣,還真有些將守門的禁軍將士給唬住。
畢竟他們只是最底層的士卒,還接觸不到那個層面上的事。監察使負責監察之職,前來提人在明面上也並非沒有道理。
守門的班頭連忙向著軍區內跑去。
只是讓全洪波沒有想到的是,柳弘屹出倒是出來了,卻是帶著數百親衛。
柳弘屹臉色很是不好看,輕輕瞥了眼全洪波,開門見山道:「全監察使,你應該知道本帥將劭立果等人抓過來是為了什麼。你現在找本帥來拿人,想要將他們給帶回去,你覺得本帥可能會將人交給你們嗎?不怕告訴你,本帥已經得陳副國務令授意,關於劭立果等人之事,皆有陳副國務令和鎮國軍區全權接手。你們監察的,便不要過問了。」
他沒太將全洪波放在心上。
畢竟大宋的軍區大帥才幾個,而節度使又有多少個。
連溫哲彥的地位都遠遠不及柳弘屹,就更不用說較之溫哲彥都稍差的全洪波了。
全洪波聞言,眼中閃過些許慌亂,但隻敢訕訕地笑,「柳帥誤會了,下官並沒有將劭立果等人帶走的意思。只是咱們監察本就有著調查貪官汙吏的職責在身,下官帶著人前來審問審問劭立果那些人,不算不合規矩吧?」
柳弘屹嗤笑,「本帥已經說過,這件事情,由陳副國務令和咱們鎮國軍區管了。」
全洪波稍作沉吟,「這樣是不是有些不合規矩?」
柳弘屹漫不經心道:「你可以上摺子啟奏皇上啊……」
說完便不再搭理全洪波,扭頭向著軍區內走去,「誰敢擅長,當場格殺!」
他帶來的那些親衛皆是大聲應諾,「是!」
瞬間散發出來的殺意直讓得全洪波和他帶來的那些人都些微顫了顫。
然後,只能訕訕離去。
回往靜江府的途中,全洪波的臉色漸漸凝重至極。柳弘屹掌控著軍權,這讓得他看不到多少勝利的希望。
他們這些人再有權有勢,也乾不過那些將元軍都能砍瓜切菜的禁軍。這是不用嘗試就能夠做出論斷的事情。
回到靜江府後,全洪波又連忙去見溫哲彥。
溫哲彥在聽到他連劭立果等人的面都沒見著時,神色凝重得可怕,「他們這是已經將我們當做罪官在對待了啊……」
說白了,就是陳文龍、柳弘屹已經認定他們這幫人有問題,現在只不過在搜集證據而已。
這全然已是刺刀見紅的階段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黃全禱些微眯起眼睛,深沉道:「節度使,看來我們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了……」
屋內其餘眾人都是些微變色。
黃全禱的意思他們明白。只要是那麼做的話,可就是叛國。
雖然明面上皇上已經廢除株連九族這樣的律例,但可以想象得到,皇上還有的是辦法讓他們的家人這輩子都沒法翻身。甚至可能就此斷絕都說不定。
但事已至此,就算是束手就擒,他們這些人捫心自問,怕也沒幾個能繼續活著。最好的,怕也得把牢底坐穿。
這三兩年來他們喪心病狂地中飽私囊、搜刮民脂民膏,個個以極快的速度富得留言,那中間所做的齷齪事足以讓罄竹難書來形容。而皇上,在對這方面的處置,向來都是極重極重的。以前監察、律法兩省不是沒有拿出過血淋淋的例子。
溫哲彥環視過眾人,深沉道:「咱們手頭上現在也有不少人,本官打算強行殺出靜江府,逃往海外,你們怎麼想?」
屋內眾人沉默掙扎許久,最終還是都緩緩點頭。
不跑,只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