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洞庭沒有答話,隻眼中殺意陡然極為熾熱起來。
如果可以,他當真恨不得將眼前這老太監立刻斬於劍下。
孔元洲說罷,也猛地收斂笑容,向著真金走去,但眼中笑意仍然不減。
看起來他似乎真對趙洞庭能以九天欲極造化功破偽極境頗為開心,也不知心裡到底抱著的是何種想法。
難道僅僅就是因為九天欲極造化功後繼有人?
如此,豈不是說他孔元洲可能已經大限將至了?
真金從車輦上下來,慢慢走到趙洞庭的面前。
這是兩人初次見面。
趙洞庭伸手自臉上抹過,摘去臉上的易容麵皮。原本的模樣頓時顯露在眾人面前。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周圍建康軍區大寨的將士在這刻,都紛紛跪倒到地上去,山呼萬歲。顯得異常的激動,甚至是狂熱。
只有從始至終知道趙洞庭的身份的供奉們還有劉諸溫這些人,仍然保持著淡定模樣。
真金在趙洞庭面前半米處才停下腳步,看著趙洞庭,神色複雜。
以兩國君主的身份來說,他佩服趙洞庭。趙洞庭雖年紀不大,但文成武略都讓他真金自愧不如。
但這份佩服裡,卻又不得不含著許多的憤恨。
大元有著太多太多的文武扛鼎死在宋軍手下,這,和死在趙洞庭手裡沒什麼區別。
而若是以泰山和女婿的身份來論的話,趙洞庭無疑是個乘龍快婿,能讓他真金滿懷大慰。
這泱泱天下,大概都再找不出這樣好的女婿來。
這是真金眼神複雜的根源。
自圖蘭朵嫁到大宋,並且被趙洞庭俘獲芳心以後,便註定真金和趙洞庭之間關係也會有些複雜。
趙洞庭從來都不是那種無情的帝王,而真金,生性頗為柔軟,多念情分,也遠遠不如忽必烈那般無情。
「圖蘭朵她過得如何?」
沉默十數秒後,竟是真金率先說話。而且,問的是圖蘭朵如何。
大概誰都沒有想到,兩位帝王之間的對話,竟是會以這樣的話為開始。
趙洞庭也些微詫異,隨即露出微笑,道:「她當然過得很好。我可以肯定,比在你們元宮時過得要更開心。」
「呵呵。」
真金也笑,帶著幾分苦澀,「也許吧!她任性,竟然還能得你喜歡,也是出乎我的意料了。」
兩人都不以「朕」相稱。
「你還沒有見過你的外孫女吧?」
趙洞庭忽的說:「她應該比圖蘭朵還要更調皮些。」
真金沉默。
跟著他的哈爾巴拉、乃顏等人自然也是不說話。
趙洞庭眨了眨眼睛,道:「不妨咱兩進帳說?」
真金錯愕,然後瞧了瞧孔元洲。
趙洞庭看到他這個眼神,道:「是我放哈爾巴拉回去勸你們投降的。」
他的意思很明顯,從來都沒打算過要取真金的性命。甚至,根本就不想把元朝打得油盡燈枯。
真金眼神又有些複雜,隨即點點頭,跟著趙洞庭往裡面走去。
孔元洲、哈爾巴拉等人,再有大宋劉諸溫、君天放等人只在原地看著兩位帝王漸行漸遠。
兩位皇帝見面沒有冷嘲熱諷,更沒有殺意凜然,這進帳去,應該會是不錯的結果。
之前因孔元洲突然掠到趙洞庭面前而陡然升起的劍拔弩張的氛圍,這刻自然也是悄然消散了。
眾人各自心裡都是在向著,若是達成合議,那元朝將會以何等的方式向大宋臣服。
不管是哈爾巴拉、乃顏,還是劉諸溫等人,應該都是偏向於能夠達成合議的。
戰爭從來都沒有完全的勝利者。大宋和大元之間的仗打到現在,其實已經讓兩個軍民都頗為厭惡。
現在是還有著原本的深仇大恨在驅使著,而當某天厭惡壓過這種深仇大恨時。兩國的軍民都會生亂。
自古以來,窮兵黷武的王朝大多數都沒有什麼好的結果。
「請坐吧!」
慢慢走到帳篷裡,趙洞庭讓真金坐下。
然後自己也到主位上坐下,道:「既是你是來投降的,那我便以元皇相稱了。」
真金面上沒什麼表情,「理當如此。」
趙洞庭點點頭,「是你先說,還是我先說?」
「我先說吧!」
真金道:「歇了刀兵,你們大軍退出大元地境。大元向你們稱臣,尊你為天帝,以後每年奉上歲幣。」
「呵呵。」
趙洞庭笑,「這樣不算是投降吧?」
他眼中有著些微嘲諷之色流淌而過,「自我執掌大宋起,不僅僅是你們元朝,另外還有幾股外敵。到現在,你應該清楚,除去最開始便和我們大宋交好的西夏、流求,再有渤泥,以及主動向我們大宋稱臣的麻逸等國,如大理、吐蕃、倭國,再有那越李朝,但凡是惹過我們大宋的,可曾有以稱臣納歲就輕易收場的?」
真金眼中浮現些許怒色,「此等小國,如何和我大元比較?」
「呵。」
趙洞庭卻笑,「可你們大元,此時卻也被我們大宋捏在手裡,和當初的他們又有什麼區別?」
真金臉色難看,「你的意思,要想休兵,非得咱們大元徹底臣服不可?」
趙洞庭道:「你們不同。若是如對待西夏那般對待你們,我朝百姓將會對朝廷心生怨怒。這罪責,我擔不起。」
真金憤而起身,「既如此,那便沒有再談下去的必要了。」
「你不必詐我。」
趙洞庭卻並不動容,「你應該知道打下去的結果的。你們根本沒有絲毫勝算,就算有極境老太監,也同樣得覆滅。說實話,我是曾答應圖蘭朵,不取你們性命,也不願再看到兩國將士傷亡,你大元百姓塗炭。若非如此,我必兵鋒直指你中都,直到將你們趕至草原,再奪你草原為止!連四大汗國,他們也早晚得付出應有的代價。」
他這番話說得極是強硬,讓真金不禁色變。
趙洞庭這話裡坦露出來的野心,比他想象的還要更大。他沒想過,趙洞庭竟然連四大汗國都覬覦上了。
眼前這個既是敵國君主,又是自己女婿的年輕男人,有著不屬於他父親忽必烈的雄心壯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