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離君心裡生出些不詳感覺,沉聲喝道:「本府問你們話呢!」
有個他的親信將領硬著頭皮抬起頭道:「大、大人,他們……他們都入城去了。」
革離君還沒反應過來,以為是攻進城去了,兀自驚喜,「你們破城了?好!待回雷州,本府必給你們論功行賞。」
那將領咽了口口水,「他……他們都嘩變了。」
革離君臉上的驚喜之色霎時間凝固在臉上。
隨即,他的臉色逐漸變得僵硬起來,話語間已是帶著濃濃殺意,「你說什麼?」
這將領再是親信,也怕被暴怒的革離君斬掉,當下不敢再做回答。
革離君的雙手微微顫抖,這時已是怒極攻心。若不是他素來沉穩,這時候怕已是經受不住這等衝擊,摔下馬去。
等過去足足數分鐘,他才將這股狂怒勉強壓下去,喝令左右道:「將他們拿下,全部斬首!」
這些個護州、護持軍將領們頓時嚇得臉色大變,連忙下馬跪地求饒。
軍師在旁邊低聲勸道:「大人,臨陣斬將怕是不妥。」
革離君卻不耐煩地擺擺手,「他們手下兵卒盡皆嘩變,要他們還有何用?」
左右湧出數十名親軍,將這些將領盡皆砍倒在地。
鮮血流淌到革離君戰馬腳下,他低頭瞧著,怔怔出神。
其實他也不想臨陣斬將,但是,不殺這些廢物,他心頭的這口氣實在是咽不下。
又過陣子,他才冷著臉道:「就地紮營!」
聲音雖厲,但卻不再像之前那樣帶著逼人的銳氣。無疑,三軍嘩變,對他的信心打擊也是很大。
張弘范、李恆率軍在東南角集結下來,倒是沒有看到這幕。
城內的元軍降卒看到張弘范帥氣,暗暗有些騷動起來。
到得傍晚,革離君和張弘范共計接近三萬將士已在行宮外頭紮營生火,起灶做飯。
城內,也是陣陣米香傳盪。
趙洞庭決定搏就搏到底,將這些剛剛投誠的雷州軍卒派到各處協助防守,同時,當然也有防範元軍降卒的意思。他現在根本沒得選擇,只能夠信任這些投誠的雷州軍,要不然行宮遲早城破。
「皇上!」
此時,他和樂嬋等人正在房中用膳,陸秀夫卻是匆匆趕到,臉上帶著些許焦急。
他為文臣之首,一應後勤事宜趙洞庭都全權交予了他負責。
見得他匆匆進來,趙洞庭問道:「陸大人何事如此焦急?」
陸秀夫道:「錢糧官剛剛來報,城中突兀增員近三萬人,糧草怕是撐不住多長時間了。」
他自然是為這事焦急,行軍打仗,誰都得填飽肚子,若是斷了糧草,士卒就算不嘩變,也會士氣大跌。
趙洞庭放下筷子,也是微微皺眉,「還能撐多少時日?」
陸秀夫沉吟道:「就算精打細算,怕也至多只能支撐五日了。五日之後,必然斷糧。」
沒曾想,趙洞庭聽到這話,神色竟然突然放鬆不少,道:「五日啊,那應該差不多了。你且先將這消息牢牢壓住,糧食該怎麼配發便怎麼配發,不用節省,免得將士心生疑慮。」
陸秀夫微微愣住,然後喜道:「莫非皇上心中已有退敵良策?」
趙洞庭笑著,卻不答話,只是又拿起筷子吃飯。
如此過去兩天。
行宮城外革離君、張弘范的軍隊不動如山,只是每日操練,威懾行宮。
而行宮城內,趙洞庭對此不管不問。將士們也是照常防守,因陸秀夫瞞住,是以也沒人知道糧草短缺之事。
張弘范和李恆兩人焦急,隻想讓革離君發起進攻,兩人好設計讓那些元軍降卒倒戈,掙得功勞。但奈何,革離君吃得三軍嘩變的虧,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肯發兵攻城,只打定主意要熬到行宮內斷糧。
海上,祁書才率戰船壓到飛天軍數百米外,時刻盯著。
柳弘屹率著將士在船上操練,也不理睬。他心裡始終記著趙洞庭讓他不動的命令。
只是,他現在心裡也是微微焦急起來。因為他們出發時也隻帶著三日糧草,此時已然快要斷糧了。
革離君能有船隊源源不斷從雷州府送糧食來,可他並沒有,他甚至已經想著是不是要率軍和祁書才血戰,然後去劫掠革離君的運糧船隊。
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直到日落時分,竟仍遲遲不見革離君的船隊出現在海上。
柳弘屹心裡暗自疑惑,按理說,革離君其餘幾路軍馬也應已接近斷糧才是。
他不知道,其實雷州軍帥帳中,此時革離君比他更為焦急。
革離君立於帳中,身前跪著錢糧官。
他不斷喝問:「糧草呢?為何糧草到現在還未至?」
幾個錢糧官卻是無法作答,他們只是負責在軍中派發糧食而已,也不知道雷州府為何還沒有送糧草來。
軍師在旁邊輕聲勸道:「大人息怒,已經派出幾波斥候前去,應該很快就會到了。」
正說著,門外忽地響起喊聲,「報!」
有個斥候滿身狼狽地衝到帳前,因為焦急,噗通摔倒在地。
革離君見狀,臉色微變,問道:「可有打探回來消息?糧草為何遲遲不至?」
斥候喘著粗氣說道:「大人,事情不好了。西流渡口被敵軍攻佔,糧草全部被劫了。」
革離君的額頭上霎時間冒出汗來,臉色蒼白,隨即強自長舒著氣道:「你何以敢假報軍情?敵軍都被我軍圍困在行宮內,西流渡口哪來的敵軍?」
斥候答道:「是、是宋軍旗號。旗上鑲著文字。」
「文……」
革離君忽地癱坐在地,臉色更是煞白,微微閉眼道:「我雷州……完矣……」
軍師在旁邊驚呼,「莫非是右丞相文天祥的兵馬!」
他的臉上霎時也是冷汗直冒。
隨即他心裡只是不斷地想,「文丞相不是在惠州境內?怎會突然率軍到達雷州來?」
但這斥候親眼所見旗上有著「文……」字,他也知道,這事斷然不假。
雷州府僅剩些散兵遊勇守城,怕是真的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