葯似是很苦,李望元的眉頭微微皺起。
不過他在元朝皇宮中長大,不像那些含著金鑰匙出生的皇族,這點苦頭自是吃得。
端葯進來的禦醫也輕輕鬆口氣。
這葯,是恢復內傷,化除淤血最好的方子,但很苦,他之前還真有些擔心皇上會發怒。
然而,就在李望元將湯藥喝乾凈以後,臉色卻是豁然發生了變化。
他原本蒼白的臉色陡然間變得殷紅如血。
雙目瞪得滾圓。
「皇!」
還不等吃驚的禦醫將皇上兩個字完整喊出來,李望元一口血就從嘴裡噴湧而出。
仰著面的他,這口血全部都吐在自己的臉上,瞬間無比猙獰、滲人、狼狽。
「啊!」
半抱著他的侍女發出驚呼,玉容失色,連手中的瓷碗都落到地上。
鮮艷的宮裙上被點綴數滴血液,是那般刺眼。
「皇上!皇上!」
禦醫眼中滿是惶恐和不解之色,大喊數聲,連忙搭住李望元的手腕給他把脈。
但是,李望元嘴裡的血卻像是不要錢似的不斷往外汩著。
他的眼睛越瞪越大,似乎承受極大痛楚,眼眸都要鼓出眼眶一般,極是嚇人。
「朕……朕……」
嘴唇張張合合,卻始終不能說出完整的話來。
侍女已然嚇傻了。
血液很快將她的宮裙下擺全部染透。
旁邊幾個侍女也是驚慌失措,尖叫不已,有人甚至因此而暈厥過去。
禦醫的手微微發抖。
此時此刻,莫說把脈,就是讓他聽脈,怕是都聽不真切。
隻約莫過去十餘秒中時間,李望元的神情就徹底僵化在臉上。
因為疼痛而握得極緊的雙手忽然間無力垂下。
腦袋也向著旁邊偏去。
屋外,有帶刀侍衛闖進屋子。
見到床頭斑駁血跡,都是呆愣當場。
「皇上!」
隨即有人驚呼。
眾侍衛鏗鏘都將佩刀給拔了出來。
雪白刀芒在折射在屋內房樑上。
但李望元,自然是已經不可能再有任何反應。
鬚髮皆白的禦醫滿臉灰白之色,無力坐倒在地上。搭在李望元手腕上的手也收了回來。
皇上沒有脈搏了。
皇上,薨了。
李望元在軍中稱帝還不到四個月時間,還來不及回到西夏皇城中興府正式登基,就這樣暴斃在清化郡府衙內。
屋內的人全部都被控制住。
就在旁側屋子裡住著的兩個一品堂供奉進來以後,也是呆愣當場。
有侍衛匆匆跑出院落,前去稟報仲孫啟賦等人。
隻不多時,西夏眾隨軍出征的文臣武將盡皆趕到屋內。
當他們看到滿臉血汙,已是沒有任何動靜的李望元後,神情各有變化。
帝師仲孫啟賦好似在這瞬間蒼老數歲,老淚縱橫,「天要亡我西夏皇族,天要亡我西夏皇族啊……」
他跪倒在地上,不斷捶打著自己胸口。
除他之外,還有幾個為西夏耗盡心血的老臣也是同樣如此。
而赫連城等青壯將領、臣子們,雖然也是滿臉痛楚,但看起來,就遠遠顯得沒有這般發自肺腑了。
他們還未出生時,西夏就已經亡國。他們是在元朝統治下長大,對西夏皇族,說到底實在遠遠稱不上忠心耿耿。
赫連城抽出腰間佩刀,大步走到那癱軟在龍床邊的禦醫旁。
刀倏然架在禦醫脖子上,「皇上為何會如此?」
禦醫打了個激靈,似乎這才回神,「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這方子,是微臣和數位同僚都確認過的啊!」
他渾身簌簌發抖不停。
「本將是問你皇上為何會如此!」赫連城大喝。
禦醫雙腿間有帶著些微黃色的液體流淌出來,「中毒,是中毒。有人在皇上的湯藥中做了手腳,赫連將軍,饒命啊!」
赫連城冰冷眼神落在侍女身上。
「哇!」
侍女便也在瞬間被嚇哭了,「不關我事,不關我事。奴婢、奴婢只是喂皇上服藥……」
屋內侍女們都跪在地上,全部都喊著類似的話。
仲孫啟賦等人還是痛哭不止,撕心裂肺。
赫連城眼神冰冷掃過眾人,深處隱有不屑之色。最終又落回到禦醫身上,「你將買葯、熬藥的經過詳細說與我聽。」
雁翎刀,始終都還是架在禦醫的脖子上。隱約可以見得絲絲血跡。
禦醫哽咽著吞吞吐吐說著事情經過。
這時,其餘數個禦醫也被押進屋子裡來。
七嘴八舌的,屋內嘈雜得很。好不容易,才算是將事情來龍去脈給說清楚。
葯,是讓府衙內傭人去城內藥鋪買的。幾個禦醫親自熬的。
也就是說,除去這些禦醫和侍女有在葯中動手腳的機會以外。那去採買藥材的傭人,甚至那藥鋪老闆都有可能是兇徒。
當然,若論嫌疑最深的,無疑還是這端葯進來的禦醫。
赫連城下令讓侍衛帶著禦醫去將採買藥材的傭人,以及那藥材來源的藥鋪老闆都押來。
眼下仲孫啟賦等人心神失守,也就只有由他主掌大局了。
隻不多時,就有數百西夏士卒出府衙而去。
易天華得知李望元薨了的消息以後連忙趕到這後院中,還來不及說什麼,也在赫連城喝令聲中,被士卒給控制住。
皇帝暴斃乃是天大的事,赫連城自是不會放過任何有懷疑的人。
只是他在這其中到底是抱著什麼心思,就無人得知了。
西夏已經復國,李望元雖死,但總還得再弄出個皇上來。最有可能得到寶座的,怕是不出乎幾大家族的人。
哪個家族能夠將幕後主使者查出來,日後要奪皇位,總會添些籌碼。
等過去十來分鐘,仲孫啟賦等人才總算是些微平靜下來。
仲孫啟賦癱坐在地上,面色戚戚,儘是絕望之色,對赫連城說道:「毒殺皇上之人,務必要查探看出來。」
赫連城拱手道:「末將定當竭盡全力。」
仲孫啟賦又是哽咽,「為何上天要如此折磨我們西夏皇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