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綿綿抿嘴笑:“王爺,難得糊塗啊!這種小事,樂得睜隻眼閉隻眼,您別說咱們的後園,就是禦花園,難保沒有野貓老鼠之類的出沒,只要不舞到你面前,你管它做什麽呢。”
“你倒看得開。”林卓沒好氣:“你以為這就是善心了?那些麻雀專吃糧食你知道嗎?你今日喂飽了它們,來年再生出一群來,百姓們本就艱難,還架得住它們成群成片的奪口糧?”
“哎!王爺,這我可就得幫麻雀說句公道話了。”阮綿綿連忙湊過去:“你隻知麻雀吃糧食,不知道它們也吃害蟲嗎?一片地裡要是能有群麻雀,把蟲子都承包了,到秋天多收多少糧食呢?這樣算下來,最多也就是個功過相抵。”
她說完又倚回去,靠著軟枕笑道:“更何況,它們要能多生,那也好啊。我在鄉下的時候,一年裡難得吃片肉,就指望著冬天堅兒用籮筐罩幾十隻麻雀解饞。”
林卓:……
阮綿綿從夫君無語的表情上,就知道他在尷尬什麽,連忙舉手道:“嚴正聲明,這事是堅兒乾的,和我可沒關系啊。我編籮筐,也不是給他罩麻雀的,這就是個順帶腳的事。再說,我吃麻雀和我今天救濟它們並不矛盾,不是有那麽句話嗎?達則兼濟天下,窮則什麽都吃。”
林卓嘴角抽搐兩下:“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
阮綿綿嘻嘻一笑:“我是鄉下出來的,不知道很正常。”
林卓:……我信你個鬼,達則兼濟天下你怎麽知道?
“王爺怎麽有空過來?聽說如今朝廷上下都為江南改糧種桑的事爭吵不休,皇上也為此時煩惱,昨兒齊王為那些士紳說話,還被皇上訓斥了一頓。我料著你這會兒也沒心情應付女眷,所以都不敢靠你的邊兒,不成想你倒過來了。”
阮綿綿撿起榻上針線,一邊繡著花兒一邊問,就聽林卓冷哼一聲,拿起茶杯啜了一口:“你知道的還挺多。”
“早上在坤寧宮聽皇后娘娘說得。”阮綿綿看向林卓:“王爺沒有為這事吃掛落吧?”
“我和齊王的想法不同,糧食關系國本,江南那邊,如今有將近半數的土地改種了桑樹,別說父皇心急如焚,朝廷上下,誰不是憂心忡忡。”
“可是湖廣熟,天下足。江南的糧食少點兒,應該也沒太大關系吧。”
阮綿綿眉頭微皺:怪不得皇后都發愁,看來事情還真不小。
“那不過是誇大其詞。再說,誰又敢保證年年風調雨順?一旦天災無情,糧食不夠,你能想象那些受災的地方會是什麽樣嗎?六年前我跟著大哥前往河南救災,親眼見過餓殍千裡的景象,百姓們易子而食……”
林卓說到這裡,便說不下去。將身子向後一仰,心中也有些詫異:他都多少年不曾真情流露過了,為何在這個女人面前,竟會不知不覺就卸下心防。
阮綿綿也是第一次見識到林卓動容的模樣,怔怔看了半晌,她忽然伸出雙手,緊緊握住那雙大手:“王爺放心,那種景象不會再出現,一定不會再出現的。”
“這不過是勸人方罷了。除非神仙下凡,不然誰敢保證往後就都是太平日子?乾旱、洪水、蟲災,還有因為稻子麥子的病害就絕收……太多太多可怕的事,壓在百姓們的頭上。”
阮綿綿默然無語,因為知道林卓說得都對。
她幽幽歎了口氣,
重新坐回,拿起針線有一搭無一搭的繡著花:“這些事,王爺知道,別的大人們肯定也知道,而且皇上看來也是和王爺一樣的心思。既如此,那就下令江南將耕地還回來,少種點桑樹。我就不信,朝廷上下一條心,還擋不住那些大商人的貪婪?” “問題就是不能一條心。”林卓揉揉太陽穴:“你以為齊王不知道父皇心意?他憑什麽就敢跳出來?”
“唉!”阮綿綿沒有話說了:歷朝歷代,帝王都要用平衡之術,然而平衡是平衡了,卻又因此生出多少結黨紛爭?當真應了那句話: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也是常理。”阮綿綿神遊天外,喃喃道:“那就從別的地方下手,找更多的耕地,找產量更高的作物。”
“你都知道的事,父皇和大臣們會不知道?可這種東西,是想要便能要到的嗎?”林卓搖搖頭:他的王妃還是太想當然了,不過也是,一個女孩子,能有這份見識,就已不俗。
“啊!”忽聽阮綿綿驚叫一聲,林卓抬眼看去,只見她將手指放在嘴裡吮著,不由納悶問道:“怎麽了?”
“沒什麽,手指被針扎了下。”
阮綿綿有些心不在焉,和林卓的這一番對話,讓她想起進國公府之前撿到的那袋地瓜。也不知現在還在不在?若是在,說不定就能有大用處。
“針扎為何要放在嘴裡?”
林卓疑惑,就見阮綿綿笑道:“我也不知,反正我娘做針線的時候都是這樣。說起來……”
她眉頭忽地一挑,湊近林卓,故意嗲聲嗲氣道:“妾身真是不懂事,這樣難得的機會,論理應該讓王爺幫我,您才會覺著我楚楚可憐柔弱動人,是不是?”
林卓打了個寒顫:“算了吧,怪惡心的。”
“哈哈哈……”阮綿綿笑彎了腰:“王爺,你真是不懂風情。不過也好,我也不會這些小白花的手段。”
“小白花?”
“對啊。聖潔善良的小白花,在風中孤弱無依的樣子,多麽令人心動憐惜。”
阮綿綿左右搖擺著身體,林卓的思緒不由自主就被她帶飛,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不知怎的,他就想到剛才去清輝閣時的情景。
目光落在阮綿綿的臉上,她正低頭認真繡花,嬌俏面孔一如初見時模樣。
林卓忍不住道:“怎麽說自己不會這些手段呢?當日在皇后宮中,我剛見你的樣子,可不就是一朵柔弱動人的小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