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此刻哪裡聽得進這些,猶自沉浸在悲傷之中難以自拔,直至凌若上前,跪在胤禛身邊含淚輕聲道:“皇上,皇額娘不會願見您這樣難過,而且她是帶著微笑走的,想來心中沒有太多的遺憾。”
“朕何嘗不知,可是這件事來得太突然,朕……”胤禛不知該如何說下去,手指緊緊攥著,指節泛起死灰般的白色。
“臣妾知道您心裡難過,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您縱是再難過,皇額娘也不會活過來了,如今最要緊的是皇額娘的身後事,臣妾與皇后,雖有心,但畢竟只是弱女子,有許多力不從心,還得您來主持大局。所以臣妾鬥膽,請您節哀。”
“朕知道。”胤禛深吸一口氣,拍拍凌若的手,示意她放心。
這樣的情景,落在那拉氏心裡可滿心不是滋味,她剛才勸了半天胤禛連看都沒看一眼,鈕祜祿氏勸上幾句,胤禛便有反應了,實在可惱。
不過再不高興,以那拉氏的城府,都是不會露在臉上的,否則她也就不是那拉氏了。
八月十一,百官如往常一般,宮門剛開便從午門東側門魚貫而入,在經過闕亭時忽見數名小太監匆匆奔了上去,繼而裡面從不輕易敲響的鍾聲驟然響起,與此同時,紫禁城各處都傳來鳴鍾之聲。
一時間百官面面相覷,不解是怎麽一回事,往日裡只有祭祀太廟、升殿亦或者有人薨時才會響起,如今既不是祭祀又不是升殿難道……
在這個念頭中,百官側耳默記著鍾聲響起的次數,一下一下,鍾聲一直未絕,當鍾聲超過五十下時,百官心中已經有數,一定是有人薨了,因為只有喪鍾才會敲這麽多下。
鍾聲在敲完一百零八下時悠悠停住,而這樣規格的喪鍾,唯有皇太后仙遊時才會敲起。
果然,不等百官啟步,大內總管四喜已經執拂塵匆匆奔來,在他身後還跟著數個手捧白衣的小太監。四喜在朝百官行了一禮後,聲音有些哽咽地道:“啟稟諸位大人,今日凌晨,太后仙遊,皇上悲傷萬分無心上朝,再加上要cao辦太后喪事,所以輟朝三日,另外請諸位大臣換上喪衣,為太后老佛爺守靈。”
百官雖然心裡已經大致有數,但親耳從四喜口中聽到時,還是有些駭然,隨即拍袖下跪,朝慈寧宮的方向哀哀痛哭,好一會兒方才止了哭聲,從小太監手中接過白衣換上,隨後去慈寧宮守靈。
彼時,烏雅氏的梓棺已經停在慈寧宮正殿,那拉氏與凌若領著眾嬪妃身著孝衣,在烏雅氏梓棺前落淚不止,胤禛雙目通紅地站在旁邊,看到百官進來,他回頭朝蘇培盛道:“派人通知十四爺了嗎?”
蘇培盛忙回道:“皇上放心吧,宮門剛開,奴才已經派人快馬加鞭去皇陵傳十四爺了,還有其他幾位爺也都派人通知了。”說罷,他小心地覷了胤禛一眼道:“皇上,您一夜未合眼了,要不要先回去歇會兒。”
“不必了,朕撐得住。”胤禛此刻哪裡歇得了,一閉眼就是烏雅氏生時的音容笑貌,讓他悲痛難忍,更憶起這些年來自己未盡的孝道,悔知晚矣。
百官之後,允祥、允禩等人先後到來,不論真情假意皆在靈前好一頓痛哭,然後又跪請胤禛節哀,保重龍體。
當夜,一直急趕的允禵終於趕到宮中,見了烏雅氏最後一面,他在靈前哭得泣不成聲,口口聲聲稱自己不孝。
胤禛雖恨允禵欲謀奪自己皇位,可始終是兄弟,而他又答應了烏雅氏會一輩子善待他,逐上前勸道:“十四弟,莫要難過了,皇額娘在天有靈看到你來見她最後一面,想必不會再有什麽遺憾了。”
允禵一把揮開胤禛的手,回過頭來紅著雙眼大聲道:“不要與我說這些,我隻想問你一句,為什麽皇額娘走得這般突然,太醫不是說她至少可以再活數月的嗎?為什麽!”
聽得他的質問,胤禛心裡越發難過,艱難地吐出三個字來,“對不起。”
允禵大聲嚷道:“我不要聽對不起,我隻想知道為什麽皇額娘突然就死了,是不是你虐待皇額娘!”
此話一出,跪在靈前的所有人都以一種驚駭的目光看著他,胤禛臉色一沉,喝道:“老十四,朕知道你難過,所以這些話朕不會與你計較,但朕不想再聽到。”
“呵,那我是不是該謝謝皇上,謝謝我的好四哥?!”這般說著,允禵臉上都沒有絲毫感激之意,反而滿臉諷刺,之後更厲聲道:“你不必否認,皇額娘之所以早逝,一切都是你之故,若不是你一直為難皇額娘,讓她心情鬱結,皇額娘怎會惡疾纏身;若不是你不盡為人子之孝,皇額娘怎會突然仙遊,根本就是你bi死了皇額娘!”
胤禛從不是個好xing子的人,剛才那些已經是他極力耐了xing子才忍下的,偏允禵不知進退,越說越過份,他陰沉著臉盯著允禵一字一句道:“這是在皇額娘靈前,朕不想與你爭執,但並不代表朕可以一直忍你!”
“不忍我又怎樣,再一次將我關起來嗎,還是直接殺了我?”允禵一點說一邊搖頭,“你堵得了我的嘴,卻堵不了天下人的嘴,你就是一個bi死親生額娘的不孝子!”
“真正的不孝子是你!”胤禛神色驟然狠厲起來,用力揪著允禵的衣領道:“若非你不懂事,朕與皇額娘怎會有芥蒂,皇額娘又怎會鬱鬱寡歡,更不會在臨終前還擔心你的安危,讓朕務必要善待於你。允禵,你以為自己什麽都做的很對嗎?你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你剛才皇額娘跟前說的沒錯,你不孝,而且是大大的不孝!”不等允禵回神,他已經用力將允禵推到棺木前,一字一句道:“給朕在這裡好好呆在這裡為皇額娘守靈,待皇額娘下葬後,朕再處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