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低估它的力量。
半年後,物是人非,一切都回不去了。何況這只是估算的時間,也許一年,兩年,更久些,甚至永遠。
宋雨蘭注視著她,內心權衡了一番,繼續說下去:“清蘿就是這樣的性子,在一個地方呆膩了就要換,當初回國是因為在外面玩夠了,現在又出去,可能也是因為沒意思,沒有值得留戀的什麽……”
然後,話又拐回自己身上:“說笑了,我畢竟在這裡,她還是會想念媽媽的,也許過段時間就又回來了呢。”
“家人自然是最重要的。”聞若弦苦笑了一下,眼底湧起失落。
沒有值得留戀的。
清蘿當然不會留戀她。否則怎會染黑了頭髮,抹去了所有痕跡,從她的世界裡消失。
“哎,我才想起來,你找我是要見清蘿吧?”宋雨蘭抿了口紅茶,依舊笑眯眯的。
“我想著正好周末,出來坐坐,也是很不巧,清蘿短時間內回不來,見面是肯定沒辦法的。她之前是任性過頭了,你們之間的私事我不好干涉,就替她向你道個歉。”
聞若弦連連搖頭:“不,阿姨,你不用道歉,清蘿也沒有錯,我說過了,是我自己的問題。”
宋雨蘭並不爭論,隻順勢往下說:“回去我給清蘿打電話,和她說說,你們線上溝通?”
“我……”聞若弦猶豫了。
眼下情形,這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辦法。可見不到對方,總覺得少了些什麽。
電話或者視頻,只能聽見對方的聲音,看見對方的臉,而她更想感受清蘿的存在,作為有著呼吸和體溫的人,站在她面前。
腦海中乍然冒出一個念頭。
她試探著問:“能不能告訴我,清蘿在英國哪裡?”
“你要去找她?”
“也許可以……”
.
自從得知清蘿在英國,聞若弦整天魂不守舍,跨越亞歐大陸的念頭越來越強烈。
宋媽媽說,清蘿目前住在倫敦南肯辛頓區,家裡在那邊買了別墅,距離她的母校很近,但這些天她和朋友在外巡演,至少十月下旬結束,才會回去。
清蘿常去的餐館、酒吧、俱樂部,基本集中在西邊。
她恨不得立刻飛過去,偏又不能一走了之。
事情與她想象中不一樣了。
下半年正是公司忙碌的時候,今年擴大了業務范圍,好幾個項目還在推進中,前不久才搬進新寫字樓,她和然然都處於脫不開身的狀態。
在這種時候為了私人感情遠赴英國,且一去不知道需要多少天,是很不負責任的。
時間卻不會等人。
聞若弦陷入了矛盾,一連幾天鬱鬱寡歡。
一邊是責任,一邊是感情,她難以做抉擇,焦慮到吃不下睡不好……
長假過後,江城外國語大學迎來建校七十周年慶,聞若弦和程蘇然作為傑出校友被邀請前去觀禮。自從畢業,兩人已經很久沒有再踏入過校園,走在林蔭道上,恍然有種穿越了時光回到過去的錯覺。
“想不到好幾年了,食堂飯菜居然沒怎麽漲價,兩素一葷還是七塊錢,糖醋裡脊就是我熟悉的味道啊,可是我以前窮得要死,一個星期才舍得吃一次,省下來的錢去兼職就能坐地鐵了,哈哈哈……”
觀禮結束後,程蘇然拉著聞若弦去學生食堂吃飯,肚子撐得滾圓才出來。
林蔭大道是從食堂去大門的必經之路。
走在這裡,她想起了大一大二時,那個貧窮又辛苦的自己。生活是從大三開始改變的,在她遇見江虞之後——
都是她的秘密。
“唉,若弦,要是我們同屆該多好,這樣我就可以早點認識你,也不至於一個談得來的朋友都沒有。”程蘇然說著轉過臉,看向身邊人。
聞若弦沒接話,視線漫無目的地飄在空氣中,雙腿機械似地邁著步子,有些心不在焉。
“若弦?”
“聞若弦。”
“哎。”
被喊了兩遍才回過神。
她看著程蘇然,神色茫然,似乎在回憶她說了什麽,無意識地敷衍:“哦……不同階段有不同的朋友嘛。”
“若弦,你最近好像總是走神,心事重重的……”程蘇然沒有順著她說下去,臉上露出擔憂的表情,“出了什麽事嗎?”
聞若弦一怔,眼眸低垂。
程蘇然感覺自己說中了。
在她面前,聞若弦是藏不住情緒的,即使現在她們疏離了許多。
“工作上的?還是私事?我能幫得上忙嗎?”
“……”
面對她的關切,聞若弦腦子裡只有“去英國”和“留下來”,以前總是習慣說沒事,自行消化情緒,但現在的她已經被矛盾折磨了多日,沒有什麽比她想去找宋清蘿更重要。
“這裡人多,回車上說吧。”她加快了腳步。
程蘇然連忙跟上。
校內廣場上的豪車一輛接一輛駛出大門,程蘇然的車就停在最前排。兩人上了車,門一關,全世界都安靜下來。
氣氛變得嚴肅。
“是私事,但也關系到公司。”聞若弦看了一眼程蘇然,神色間流露出愧疚,卻又萬分堅定。
“我要出一趟遠門,不確定需要多久……”
多年默契,程蘇然到底是懂得她的心思,想也沒想就說:“你放心,公司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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