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書櫃裡翻出了舊素描本,裡面滿滿都是程蘇然。
以前每看一次,就心酸一分,整個人沉浸在悲慟的情緒中無法自拔,以至於她有點不確定,自己究竟是喜歡著然然,還是喜歡那種狀態下的自己。
這涉及到心理學,甚至哲學,她沒能研究明白。
舊東西也不必留著了。
壓了許久箱底,再看隻覺得尷尬好笑。畢竟是偷偷摸摸畫的,留下來不光彩,更不可能送給然然——江虞恐怕會刀了她。
思慮良久,聞若弦找來了廢棄鐵盒,把素描本一頁一頁撕下來,丟進去,再用打火機點燃。
微黃的火苗竄上來,逐漸吞噬了紙面。精細的線條,厚重的陰影,清晰的臉……火光跳躍在聞若弦眼底,化為一片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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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倫敦。
萬聖節前夜,市區街頭熱鬧非凡,天還沒完全黑,繽紛絢麗的燈光便陸續亮了起來。
人們盛裝打扮成各種鬼怪的模樣,踩著輪滑鞋、騎著自行車一路向前,整個Regent Street充斥著音樂鼓點和歡聲笑語,節日氛圍濃厚。
宋清蘿和朋友們提著南瓜燈在街邊拍照。
男男女女六個人,五種發色,來自六個不同的國家。宋清蘿像團寵一樣被圍在中間,笑意隻淺淺盛在眼睛裡。
拍完照,她們加入了“百鬼夜行”隊伍,沿著街道騎了兩圈。
冬夜寒涼,宋清蘿漸漸覺得有些累了,Arthur提出一起去萬聖派對蹦迪,大家都應和,只有她興趣缺缺:“我很累,就不去了,你們玩吧。”
“身體不舒服嗎?”緊挨著她的棕發女人頓時緊張起來。
“沒有,玩了一天體力耗盡,沒精力蹦迪,明天不是還有集會演出嗎?”說著,宋清蘿看了Arthur一眼。
這家夥精力旺盛,兩個月高強度巡演才結束,今天就出來嗨了一整天,現在還能去蹦迪,不出意外大概是會蹦到凌晨的。
提醒他別嗨得太晚。
Arthur眨了眨迷霧森林般墨綠的眼睛:“我保證。”
“走了,拜拜。”宋清蘿與朋友們揮手告別,走向對面的Empire Cinema,司機會在那裡接她。
“Kaylee!”
棕發女人跟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影院門口,宋清蘿自覺靠邊站,抬頭望著女人:“你不和她們一起去玩嗎?”
“你不在,”女人目光灼灼,攤了攤手,“我想肯定沒意思。”
宋清蘿避開她視線,低頭不語。
Galina是俄羅斯人,小學隨父母移民英國,也算半個土著,兩個月前,她們在英皇校友聚餐上認識,Galina對她表現出了超乎尋常的熱情,僅僅一個月就對她表白。
人很高,比她高半個頭,天生棕色自然卷發,短到耳根處,深邃的眉眼有幾分雌雄同體的英氣,整個人酷酷的。
直白些說就是“中性風”。
雖然不是宋清蘿一眼就喜歡的類型,但是這會兒她正當煩悶,心裡空落落的,想著嘗試接觸不同類型的人,換換情緒。
也許了解過後會喜歡呢?
至少人家打直球,有什麽話都說明白。
總好過吊死在一棵樹上吧……
可事實證明,不喜歡就是不喜歡。這兩個月她忙於巡演,有空就與對方見面,也僅僅是像朋友一樣吃飯聊天,即使了解更多,也沒有荷爾蒙悸動的感覺。
心動是謎。
或許,就非某個人不可。
“你還記得上次問我的問題嗎?”宋清蘿抬眸,認真地看著Galina,“當時我說,可以先互相了解一下,但現在我有答案了,我覺得……我們不適合談戀愛,因為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我對你沒有心動的感覺。”
和直球人相處,凡事也直球。
母語思維習慣了委婉,很多話無法直白,但用英文表達出來毫無負擔。
Galina沉默片刻,下意識抓了抓自己的頭髮,略有些靦腆地笑:“好的,我知道了。”
一輛黑色轎車停在兩人跟前,宋清蘿看了眼車牌,是自家司機,她向Galina微微點頭,上了車。
繁華與熱鬧被遠遠甩在身後。
南肯辛頓是倫敦的富人區之一,吃喝玩樂又多又全,早在宋清蘿念高中的時候,宋媽媽就在這邊買下了獨棟別墅,從司機、傭人、廚師到保鏢全套配齊,確保她生活上舒適無憂,能夠專注學業。
到了家,阿姨已經放好洗澡水。宋清蘿舒舒服服泡了個澡,噴上新香水——聖瑪利亞修道院的“Pot Pourri”。
清新微涼的草藥香。
是她喜歡的,聞若弦身上的味道。
“宋小姐,今天下午有客人來拜訪你。”走出浴室,華裔阿姨迎了上來。
“誰?”
“一個年輕女人,黑頭髮,穿灰色大衣,她說是你的朋友,我說你不在家,她就走了。”
“有說叫什麽名字嗎?”
“沒有。”
黑頭髮朋友,太多了,高中同學、本科同學、碩士同學、合作過的搭檔……應該是只有點頭之交的“朋友”,否則來之前一定會聯系她,既然不熟,也沒必要上心。
“哦,那不用管。”
宋清蘿擺擺手,走向廚房。
做好的晚餐正在保溫,她沒什麽胃口,隨意吃了點,去琴房練習明天的演奏曲目。可是莫名其妙的,心緒總是不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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