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十一月一。
還有四個小時就到明天了。
明天,聞若弦的生日,她們在江城重逢的日子。
一年了。
宋清蘿放下琴,回了房間。
寬大柔軟的雙人床上躺著半人高玩偶,是Q版聞若弦的模樣,她一個翻滾撲過去,抱住它,仰面望著天花板。
來英國兩個月,沒有聞若弦的身影,呼吸著不同的空氣,每天忙於演出、社交,她以為這樣就能都忘掉她,或是淡化她留在心裡的痕跡。
可只要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聞若弦的臉。
還是會記得她的生日,記得她們再次相遇那一天,半個月前就開始為明天倒計時——即使明天也做不了什麽。
她想著聞若弦。
聞若弦也會想她嗎?
楚楚說,聞若弦去俱樂部找過她一次。這個消息讓她開心了好些天,但是想到聞若弦見不著她就走了,又有些失落,進而後悔。
以老古板的性格,三番兩次主動找她不容易,冷靜下來後,她都明白。
只是自己驕傲的自尊心作祟,放不下身段,有種想要狠狠“報復”的情緒。原以為“報復”會讓自己痛快,但真正感受到的只有痛苦。
鈍刀子割肉,凌遲般的痛。
宋清蘿翻了個身,緊緊摟住玩偶,深吸了一口帶著草藥香的空氣。
現在後悔太晚,一氣之下跑了出來,即使聞若弦有心找她,也不知道她在哪裡,甚至可能根本不打算再找她,就此放手。
畢竟能吊著她那麽久,區區兩個月見不到她,算什麽?
她在聞若弦心裡沒那麽重要。
“老古板……”宋清蘿一拳打在玩偶上,自言自語。
“你就是個膽小鬼。”
說完,喉嚨哽咽。
熬到零點,宋清蘿上下眼皮直打架,迷迷糊糊對著空氣說了一句:“生日快樂。”
……
翌日萬聖節,露天音樂集會如期而至。
地點在海德公園附近。
天空難得放晴,呈現出瑩澈的藍,陽光溫柔地穿過落葉間隙,鍍了一層暖和的淡金色。
活動由宋清蘿的母校牽頭組織,在校學生與民間樂隊聯誼交流,沒有場地、門票限制,人人都可以參與,更像是一個大型音樂主題的遊園會。
噴泉池邊樂聲悠揚,來來往往的人駐足聆聽。
或欣賞一段來自古老中世紀的民謠,或了解一個文藝複興時期的故事,或觀看英皇學生樂隊的精彩演出。
還可以吃燒烤、喝啤酒、嘗點心。
宋清蘿今天盛裝出席,毛茸茸的銀灰色禮服外搭羊絨披肩,黑發燙得微卷,做了公主造型,全身佩戴成套的珠寶首飾,從頭到腳精致得宛如洋娃娃。
下午兩點開始,中央舞台邊緣圍了不少人,零散的攤位前陸陸續續也人多了起來。
她與校友們合作演奏本地民謠。
每逢整點登台,時長大約十五分鍾,余下的時間遊走在各個攤位,隨機表演。
第三輪結束後,宋清蘿去燒烤攤位上吃了點東西,喝了些啤酒,跟著一支民間夫妻樂隊學習彈奏魯特琴,
魯特琴是一種流行於文藝複興時代的古老樂器,她曾經因為感興趣而學了皮毛,勉強能入門,如今重新撿起來玩,勝在悟性高,經人指點一二就能上手。
她要玩,不能停下。
否則會胡思亂想。
過了今天就好了。
宋清蘿懷抱魯特琴坐在秋千上,輕輕撥動著琴弦,口中唱出民謠調子:“Promise me,when you see a white rose you\'ll think of me……”
不擅長的樂器,她彈得生澀,卻襯得歌喉愈發動聽,身邊很快就圍了不少人。
若弦說過她像白玫瑰。
一株盛開在溫室,不見風雨,該被溫柔呵護的白玫瑰。
她才不。
她是黑色的。
唱著唱著,宋清蘿眼裡含了淚光,漫無目的地望向天空、噴泉池、花圃,試圖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經意間,一個女人的身影闖進視線——
她側坐在花圃邊,長發遮擋住了臉,戴著絨毛貝雷帽,一身煙灰色大衣長到小腿,肅冷又孤寂。
與四周歡樂的氛圍格格不入。
有種很熟悉的感覺。
宋清蘿出神地看著那個方向,腦海裡浮現聞若弦的臉,轉念又有些可笑,自己竟然產生了幻覺,看誰都像她。
這是倫敦。
可不是江城。
聞若弦怎麽可能會出現在這裡呢?她那麽忙,那麽放不下責任、規矩,絕不會拋下工作千裡迢迢過來的——即使會,也不知道她在哪裡。
巧合隻存在於虛擬世界中。
宋清蘿眨了眨眼,只見那個女人站了起來,朝另一側走去。來來往往的人群擾花了她的視線,轉瞬間,人就不見了蹤影。
她心頭一跳,想要起身。
歌聲戛然而止。
圍觀人群以為她唱完了,紛紛送上掌聲。宋清蘿又被拉回現實,看了一眼花圃,哪有什麽女人的影子。
幻覺。
“小狐狸。”Arthur一邊鼓掌一邊走過來,臉上掛著儒雅的笑容。
“我們要不要合作《綠袖子》?”
他揚了揚手中的長笛。
“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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