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她們沒得退路,只能這樣才有活命的機會呢?”風起,拂過臉上很是舒服,夏含秋眯起眼享受片刻,又道:“你只能看到會亭城的繁榮,看不到其他地方現在有多少人連活下去都難,不要說給她們學東西的機會,便是讓她們為奴為仆,她們也只能依從。”
“你的意思是,去其他幾城找?”
“這些事我也是最近才細想,打算先從牙婆子手裡買上一批學上,再去周邊幾城招人,在飯都吃不上的時候,我想應該不難,不管如何,我會讓人先去試試看,凝脂,你要做的就是趕緊將該學會的學會,另外,要擺平何家,至少要能進出自由。”
“我讓我娘去和外祖母說,只要外祖母那裡說通了其他人就不是問題。”
孟凝脂想了想,點頭,“不用我出面便能讓何家同意自然是再好不過,在何家,我還是想像原來那樣,麻煩都要少些。”
何家是什麽情形,伏瑩瑩多少也知道些,大家族中哪家都免不了的齷齪事何家同樣不少,“那就這麽定了,以後能常出門了你便常往我那裡去,同何家的人也那麽說便是,別人只會以為我們突然間投緣了,不會往其他方面想。”
“我省得。”做了幾年的表姑嫂,這還是頭一次這般明顯的感受到表妹的好意。起因卻是因為個外人,孟凝脂對這兩人的交情有了新的認知,怕是何家在伏瑩瑩心裡,都沒有夏含秋來得重要。
何家啊!孟凝脂垂下視線,腦海裡浮現夫君的臉,然後很快,換成了柳氏。
將那張臉遠遠踢飛,孟凝脂心裡升起一股豪氣,若是真有那麽一日,她是不是能脫離何家的桎梏?真到了那時。她其實一點不介意成全了那兩人。
將人送至門口。看她上了軟轎離開,夏含秋笑問,“如何?”
“比預料的還要好,只是自我保護得太好了些。”
“不願受傷罷了。你那大表哥是個怎樣的人?”
兩人往回走。伏瑩瑩想了想。道:“也不算差,在會亭城沒有易主前,他白天要當差。家裡也就一妻一妾,在公子哥兒裡面算是異數,都說他寵著妾室,我看其實也就那樣,不過是在她房裡歇得多了些罷了,可該給大表嫂的禮面他不曾少過半分,有一件事我印象很深刻,兩年前大表嫂二十生辰那日,柳氏才入府不久,仗著大表哥的寵愛行禮不算規矩,可真要挑也挑不出什麽來,大表嫂都沒打算和她計較,是大表哥黑了臉,讓她重新奉茶見禮,還讓她跪了半個時辰,我當時看著便覺得大表哥其實也是在乎大表嫂的,但是大表嫂太冷淡了,表哥也不是能說會道的人,所以就僵著了。”
“孟氏不是冷淡,是看得太透,就因為看得透了,壓根不想去爭取。”夏含秋搖頭輕歎,在這個世界,女人是不能有個性的。
身後傳來腳步聲,“夫人,前門有人遞了拜帖。”
夏含秋停下腳步回頭接過來,只看字她便知道來者是誰了,“人還在等著?”
“是。”
打開帖子一眼掃過便合上,“你去回話,下午,家寶會在家。”
“是。”
“齊振聲?”
“恩。”夏含秋將帖子遞給身後的如月,“燒了。”
如月一點不意外夫人的態度,跟夫人好幾年,有些事她也是知道的。
倒是冬娘,面有異色。
不過此時也無人注意她。
“換之今天有事忙,中午你在這邊陪我用飯吧。”
“怪不得這麽久也不見姑爺,那我就不客氣了,你家廚子做的菜別家沒得比。”
“你要喜歡,我讓人天天給你送去。”
未時正,齊振聲如約而來,讓夏含秋奇怪的是,章俏兒沒有同來。
當心裡真的放下了,再面對這人,夏含秋平和得連她自己都覺得訝異,“沒想到齊城主會獨自前來,請稍候片刻,家寶馬上過來。”
齊振聲看著這張時常入夢的臉,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要見著一面,實在是太難了。
他知道含秋恨他,他也曾祈盼她有朝一日不再恨自己,可當現在親眼見著人,她的眼裡波瀾無驚也再無恨意時,他又覺得,還不如像之前一樣恨著他,至少那時,她的眼裡還有他。
被這麽看著,死人才會沒有感覺,夏含秋心下暗惱,說話也就半點不客氣,“齊城主若是在找我和令夫人的相像之處,那齊城主怕是要失望了,我和她,半點不像。”
“你們確實不像,當年是俏兒帶刺,但她沒有攻擊力,現在卻是你帶刺,攻擊起人來不留半分余地,哪怕自己疼了也要先讓別人疼了再說。”
夏含秋嘴角輕勾,“有攻擊力才好,不然豈不是如我當年一般被人欺辱卻無還擊之力,說起來我還得多謝齊城主和齊夫人,今日的夏含秋,是你們生生逼出來的。”
“姐姐。”章家寶在門外聽得最後兩句忙加快腳步進來,在姐姐身前站定,對本是自己姐夫,現在卻成仇人的齊振聲行了個再尋常不過的禮節。
看著這個長高了不少的小舅子齊振聲眼神難掩複雜,含秋說她成長至今是被他們逼的,家寶是不是也是如此?
想來,他對這對姐弟確實從不曾留手,對含秋是無意,對家寶,卻是從始至終都在算計。
他並不覺得愧疚,男人要成事,哪能事事計較,有犧牲也是正常的,便是他那好嶽父,不也是做了那許多不擇手段的事才有章家?
只是他算漏了含秋!
“齊城主大駕光臨,不知所為何事。”
齊振聲沒有不識趣的提及身份,他做過的事怕是從沒能瞞過這對姐弟,此時提身份,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
“俏兒生病了,想念你得緊,知道我要來會亭,一再囑咐我定要來看看你,她要我轉告你,章家的一切她先替你守著,不管你何時回去,她定半點不差的還給你,你若什麽時候閑了,隨時回去,家依舊在那裡。”
章家寶拳頭緊了松,松了又用力握緊,在心裡拚命提醒自己要忍耐,不要像個潑婦一般上前去撕爛那張舌燦蓮花的嘴。
若非他,章家豈會落至如今的地步?
若非他,他又豈會無家可歸?
無父無母,只剩一個空殼子在那裡的宅子,如何還能稱之為家?
說這樣的話,他就不覺惡心嗎?
夏含秋低頭喝茶,強忍著不說一句話,家寶,必須自己來。
“煩請齊城主帶話給令夫人,章家早和她沒有關系,我的一切無需她來守,她只要管好了自己便好,章家,已經沒人給她禍害了。”
“你姐姐聽了這話會難過的。”
“若她真的會難過,不防在難過之前先想一想爹娘,想一想她做的那些事看看她還有沒有臉難過,倒是齊城主怕是得好好哄上一哄了,不是每個女人都能如她一般為你付出那許多的,她就算對不起所有人,也足足對得起你。”
在含秋面前,齊振聲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平素他可以對自己說他這是為含秋報仇了,可當著章家寶的面他若是這般講,不要說含秋會怎麽看,便是家寶那裡就過不去。
“我自會好好待她,這點家寶大可以放心。”
章家寶輕哼一聲,顯然不相信他的話,他是恨章俏兒,也早沒把她當成了姐姐,可一個失去娘家,又沒能生育孩子的女人,如今看著還好,再過得幾年年華逝去,還不知道會多可憐。
想著又覺得有點不忍。
要讓他再接納她,那也絕無可能。
他不想自己再被她禍害,更不想她介入進來夾在他和姐姐之間,害得兩人生分。
這點他絕對無法接受!
話不投機半句多,章家寶端茶送客,“齊城主貴人事忙,我就不多留了。”
齊振聲並不起身,而是看向上首一直沉默的人, “含秋,我有些事要告知於你。”
夏含秋挑眉,“你說。”
齊振聲再想這屋裡只剩兩人,此時也萬不敢提,他現在隻盼著能在這裡多呆片刻,沒有那個礙眼的男人在含秋身邊,其他人他都可以無視。
“武陽城的情況不知你知不知曉,有些事並非我做的,但我也沒有全力去阻止,這場戰亂只是開端,十國誰也逃不掉,若在太平盛世,所居之處自是越安穩越好,可在亂世,一個地方絕不能太過安穩,不然一定會被盯上,不管引來誰,必然不會好過,與其如此,還不如自己把它攪亂了,只要元氣保住了,即便被人輕看又如何?
會亭越繁榮越易引來爭奪,木清現在便是風秀於林,不知多少人盯著他,他若真能笑到最後也就罷了,能保會亭無恙,可這事誰也說不好,一有變故,會亭必將淪為眾家族搶奪之地,我知道你和伏家關系親厚,我不方便去見他,這些話,你不妨帶給他,不管是因為……家寶還是誰,我也不希望會亭荒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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