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沉浸在顧嘯塵那碎虛一劍的感悟之中。
世間武道發展以來,每一次淬體武道的開拓都是一個重要的台階,直至數萬年前,乾坤之道的誕生,乃是今古以來最重要的一次武道發展。
但今日的昆侖論道,重要的武道變化卻是不斷的出現,令人近乎目不暇接!
先有武聖陳牧明確了換血之境可以修行,後有寒北天刀公羊愚一刀開辟了混元刀道,再是東臨劍尊顧嘯塵,一劍交融虛空之玄妙,引發虛空之道的修行!
更有陳牧出言印證,虛空之道乃是凌駕於武道之上的通天大道,是更高層次的道途!
一時間。
幾乎所有換血境的人物,都嘗試去參悟顧嘯塵的碎虛一劍,但是有所感悟者卻寥寥無幾,絕大部分人都隻覺得如同霧裡看花一般,甚至都看不真切。
實際上也確然如此,顧嘯塵乃是絕世天人,在天人層次修行百年,其心魂也十分強大,凝練有一點不滅靈光,比得上之前不曾踏入天人時的陳牧,這種情況下歷經百年方才勉強參悟出一點虛空玄妙,並融入到劍法之中,他們這些尋常換血境如何能參悟的通?
便是再有數百上千年,虛空道都是他們難以躋身的領域。
“有此一劍,顧兄實力已是在我之上了,為天下先。”
公羊愚沉浸在顧嘯塵的那一劍之中,過了良久方才回過神來,目露歎息的說道。
他那一刀,雖也是匯集當今武道之大成,由乾坤逆推混元,但更多的是完善當今的武道,仍然在天地乾坤之內,而顧嘯塵這一劍,卻已隱隱有脫離天地之外的韻味了。
顧嘯塵聽罷公羊愚的話,卻是轉頭看來,搖頭道:“我也只是摸索前行,這一劍實際連半步都不曾走出,公羊兄為天下刀客開辟前路,完善世間刀道,亦為在下萬分敬佩。”
這話倒也是發自內心。
雖說論及實力,公羊愚那一刀,大概率是勝不過他這一劍,但公羊愚是完善了世間刀道,為天下刀客指明了前路,從此所有刀客都可以修行混元刀道,而他這一劍卻不同,看似也是為天下劍客指明道路,但實際上卻是空中樓閣。
至少也要達到天人層次,才有可能參悟他這一劍,連換血境都達不到資格。
這種情況下,他所開辟的這一劍,並不能成為天下劍客真正的修行之路,所以相對於世間億萬武者而言,還是公羊愚這一刀更為重要,奠定了未來數萬年乃至終末的根基。
顧嘯塵與公羊愚互相謙遜一二後。
在場的諸多天人也漸漸的回過神來,有人搖頭說道:“這虛空之道,當真是深奧無比,參悟之幾如鏡花水月,難以窺見真切,天人也只是參悟此道的基礎,沒有個幾十年的探究,怕是難以窺視一二。”
“嗯。”
陳牧微微頷首,道:“虛空之道本就非凡俗之人所能參悟,天人者,乃是以人之道抵達天穹盡頭,距離超脫天地只差一步之遙,方才能略微窺見天地之外的奧妙。”
顧嘯塵這一劍雖稱不上真正完整的虛空道雛形,但的確具備虛空道的玄妙,的確不是尋常天人旦夕之間能夠參悟出來的東西。
像他這樣,心魂近乎有一半都轉化為了‘不滅神魂’,參悟起來也算不上是輕松,要想不依賴系統面板,掌握顧嘯塵這一劍,怕是也需要個數年時間。
至於說想要悟出完整的虛空道雛形,那無疑需要更久。
但好在。
有系統面板的存在,這一過程可以大大的縮短。
此刻眾人心中的靈光也基本上都散去了七七八八,盡管不少人仍然對顧嘯塵那一劍心有念念,但此時總歸是不能讓顧嘯塵再重新演示一劍,顧嘯塵終究是堂堂劍尊。
不過也有些和顧嘯塵關系不錯的,已經做好打算,在昆侖論道之後,親自前去東臨拜訪顧嘯塵,再與顧嘯塵進一步的探討虛空之道。
陳牧此時將目光投向尚未出手的天湖島主、六道盟主以及玄天道主三人。
天湖島主看著陳牧,卻是坦然一笑,道:“我之手段,比起陳聖,不過是小巫見大巫,不過我也確然想體悟一下陳聖之手段,便以體魄角力一招罷。”
此言落下,在場眾人倒也並不訝異。
因為天湖島主所參悟修行的道路,眾人俱都已經知曉,之前也曾展露過,正是淬體武道的煉血手段,是唯一一位達到換血大成的人物。
但這淬體手段與陳牧比起來,的確是小巫見大巫,倘若這一次的昆侖論道沒有陳牧,那麽天湖島主所開辟的道路也許將成為此次論道的中心,畢竟相比起劍尊那虛無縹緲的碎虛一劍,以及刀客所行的混元刀道,還是體魄的淬煉要離天下武者更近。
尤其是那些不曾踏入天人層次的換血境,更渴望著肉體能夠更進一步的提升。
“請。”
陳牧伸手相邀。
在場的五大絕世高手中,他的確是對天湖島主的手段興致缺缺,因為天湖島主所探究的道路對他已完全無用,但他也並不介意賜教一招。
“陳聖武道冠絕天下,我便不多辭讓了。”
天湖島主笑了笑後,繼而右手向前,左手向後,劃過一個圓轉的架勢,繼而雙臂合一,匯聚成一印,猛然高舉向上,衝著陳牧一擊落下。
“擎天印!”
這一招施展出來,極其樸素,沒有任何的意境展露,也沒有調動天地之力,僅僅只是純粹的罡勁和體魄,他的衣袖幾乎是一刹那間就崩裂開來,壯碩的筋骨皮肉中,醞釀著一股令人心悸的可怖罡勁與氣血。
這樣的一招體魄之力,勝過在場任何一位天人,只是在陳牧的眼中,卻依舊是平平無奇,他也沒有太多的動作,就僅僅只是抬起左手,向下一翻,壓落下去。
這一掌。
也是樸素無華,沒有任何的意境和天地之力的流動,但翻掌落下之時,卻給人一種仿佛遮蔽蒼穹,籠罩四野,躲無可躲,避無可避的浩然之感!
那一隻手掌壓下來,仿佛落下的根本不是手,而是整片天穹崩塌墜落!
隻手遮天!
“喝!”
天湖島主知道陳牧的實力是何等恐怖,他想要從陳牧的招式中切身體會陳牧的體魄之力,如今自然是毫無保留,近乎是將全身罡勁盡皆調動,渾身筋骨不斷膨脹,所有的筋骨皮肉之力,皆在武血的牽引之下匯聚合一,凝聚在那拳印之上。
轟!!!
終於拳印與陳牧的手掌碰撞,看似樸素的拳掌交擊,卻好似天與地的撞擊,爆發出一聲撼天動地般的轟鳴之音,在天穹之上炸響,猶如地裂山崩!
天湖島主高舉雙臂,匯合擎天之印,但幾乎隻承受了一刹那,就感受到一種重於千鈞,無可匹敵的沛然之勢蓋壓下來,任憑他竭盡所能,也無法撐起那五指的壓落!
哢嚓!哢嚓!!!
伴隨著天湖島主的嘶吼之聲,拳掌之間虛空終於承受不住兩股巨力的碰撞,一下子炸裂破碎,綿延出十余丈的裂痕。
這虛空裂縫中爆發出恐怖的虛空撕扯之力,就要將天湖島主的身體撕裂。
可就在這時,天湖島主也已承受不住陳牧那一掌的鎮壓,身軀發出一陣哢嚓哢嚓的仿佛骨骼瀕臨極限的聲音,繼而整個人砰的一聲,終於被陳牧的一掌生生掃飛出去。
唰。
天湖島主臉色一白,嘴角一下子湧出血跡,整個人就這麽在空中向後橫飛數十丈,飛出了昆侖山巔,方才堪堪停止下來。
而當他目光看向前方時,就見陳牧那隻將他鎮壓的手掌,此時正壓在破裂的虛空裂縫中央,任憑那虛空裂縫中迸發出洶湧的虛空撕扯之力,也絲毫無法傷及陳牧的手掌,他那樸素的手就這麽隨意的向後收回,繼而破裂的虛空裂縫迅速的彌合。
“呼……”
天湖島主深吸了一口氣,平複胸中的氣血,然後向著陳牧遙遙一禮,心悅誠服的道:“多謝陳聖指教。”
盡管之前看陳牧的種種手段,就已知曉陳牧的體魄之恐怖,遠非他所能比擬,但此時與陳牧肉身硬撼一招,方才更切實的親身體會陳牧的力量,那的確是凡俗所難以企及的高度,他甚至懷疑,就算自己練到了換血圓滿,恐怕也未必能夠企及陳牧的高度。
陳牧強於他的可不止是境界,還有根基,還有乾坤之道,包羅萬象的完美武體。
陳牧屹立於山巔,收掌而立,目視天湖島主,衝著對方微微頷首。
緊接著。
陳牧又將目光投向最後的六道盟主以及玄天道主兩人。
六道盟主佇立於山巔之側,自從昆侖論道開始之後,他就極少言語,只是在陳牧傳道、公羊愚出刀、顧嘯塵縱劍的時候,眼眸中分別閃過些許異色。
此時注意到陳牧的視線看來,他似是在思忖什麽,短暫默然之後,道:“諸位同道三十年未見,於修行之道皆有進展,今日更有陳聖在此,在下確然也練有一種手段,只是此種手段異常凶險,並不宜作論武之用。”
“哦?”
此言一出,不止是陳牧,就連公羊愚、天湖島主等人也都紛紛看了過來。
漠尊見狀微微搖頭,此刻卻也並不隱瞞,泰然道:“我有一法,來自大荒,乃是心魂攻殺之術,只是並不適宜武者修煉,我多年參悟此道,深入推敲之後,終於是練出一法,能凝練魂念為針,隨手段攻人心魂。”
“心魂之傷非同小可,心魂之交鋒亦是凶險莫測,故而此道卻不宜論武所用,不過在下對於心魂之道的體悟,倒是能與諸位一論。”說到這裡。
他也是將目光投向陳牧。
倘若今日不是陳牧在此,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將自己所練秘法展露出來的,畢竟心魂秘法非同小可,在事先不知情的情況下,那些不曾練出不滅靈光的人物,哪怕是天人高手,也難敵他的襲殺,極有可能一招隕落於他手中。
哪怕是公羊愚、顧嘯塵這些人物,與他一戰,也未必能討得好處,畢竟他的手段更神出鬼沒一些,事先沒有防備而突遭暗算襲擊,顧嘯塵那一劍還能否施展出來都另說。
但。
今天陳牧在此,且眾人皆已展露各自的修行之道,互相印證毫無保留,他若是遮遮掩掩,必將引起眾怒,其他人他並不懼怕,可陳牧他還是十分忌憚的。
至於說想用一些其他手段糊弄過去也不可能,作為世間最頂尖的天人之一,一晃數十年,不可能於武道之上毫無寸進,或多或少都會有屬於自身的一些開拓和感悟。
當然。
最重要的一點是,陳牧的心魂極強,盡管不曾完全展現出來,但通過種種情況,早已得到印證,前有陽青山被陳牧破滅心魂而亡,後有心魂體魄相輔相成,而陳牧練就蓋世體魄,換血圓滿,心魂強度也絕對非同一般,大概率比他還要更強。
這種情況下,若能與陳牧探究一番心魂之道,他或許也能得到不小的收獲。
“哦?”
聽罷六道盟主漠尊的話,陳牧略微驚訝,眼眸中的確閃過一絲訝異之色。
世間沒有修煉心魂的秘法,這一點是眾所周知的,唯一存在的一些心魂秘法,諸如姬永照曾練就的融魂奪竅之法,皆是來自於大荒。
融魂奪竅之法陳牧也有所知悉,但那並不能增強壯大心魂,僅僅只是一種強行融合他人心魂,奪取他人軀體的法子。
漠尊鑽研的方向乃是心魂方向,倒是略微出乎他的預料。
心魂也是陳牧十分在意的重點之一,畢竟他修煉體魄都有跡可循,只要有足夠的資源就能直抵神境,可心魂方面他卻始終不得其門,連系統面板都無法直接提升心魂之力。
融魂奪竅之法雖讓他對心魂之道有些許的理解,但還遠遠不夠,倘若能從漠尊這裡得到更多的心魂之道的理解和道蘊,那或許他未來能推敲出心魂壯大的法門也說不定。
“以我所觀,世間武道,所謂意境之道,本質上是喚醒心魂、壯大心魂的道路,至於能夠調動的天地之力,那些力量的增幅,只不過是壯大心魂的道路上的附加。”
漠尊緩緩開口。
單單是這一句話,便令在場諸多天人都為之怔然有所思,不少人都目露異色。
屹立在昆侖山巔的都是當世最頂尖的人物,若是毫無邏輯的武道理念,他們幾乎一下子就能推翻,但漠尊所說出來的,卻是在所有人心中都或多或少浮現出過的念頭。
只是這個念頭太過於震撼,一旦在天下擴散開來,甚至可能顛覆整個武道!
一直以來。
世間武道修行,皆以意境為主,意志為輔!
所有武者去追求的,都是意境的提升所能帶來的力量,至於武道意志、心魂強度等等,都是為了能更進一步的提升意境,方才會去刻意凝練的。
可現在漠尊這句話,算是徹底顛倒了武道的本質,顛覆了無數武夫的理念。
意境不重要!
心魂才是關鍵!
此言若是徹底定性,那麽一直以來武道皆是本末倒置!
心魂的提升才是最重要的根本,至於什麽意境,什麽天地之力,那不過是在心魂變強的道路上,所帶來的受益。
單單是漠尊的第一句話,便讓場中一片寂靜,令那些遙望山巔,聽聞此言的換血境高手們,也都是為之一片震驚。
“漠尊此言,不無道理。”
在一片寂靜中,陳牧聽罷漠尊的話,緩緩回應一句。
漠尊的理念他早在很久之前也曾想過,今日思來,恐怕這個理念才是正道。
畢竟。
心魂若是壯大,那麽參悟意境也不過是水到渠成。
換句話說就是,心魂就像是‘元罡真勁’,而意境則像是‘罡勁招式’,在元罡真勁足夠強大的情況下,修煉任何‘罡勁招式’那自然都是輕輕松松,也能隨意將其發揮到極致,因此心魂才是根本,意境僅是招式。
得到陳牧的讚同,漠尊也是微微點頭,心中感歎一聲英雄所見略同,的確抵達天人層次後,都會去思考這一問題,都會產生這種疑問,只是因為世間缺少心魂的修煉法門,因此還無法推翻過去的武道理念。
“世間武者,凝練武道意志,實際上就是一種修煉心魂的法門,不過武道意志的凝練並不能讓心魂增強,只能喚醒沉睡的心魂之力。”
“自誕生下來,所有人的心魂皆不會有太大的強弱差異,只是有的人天生心魂完全活絡,因而便具備極高的天賦,參悟‘意境’猶如吃飯喝水,這實則是心魂強大的緣故。”
漠尊緩緩敘述。
說到這裡他話語略微變化,道:“當武者修煉至六腑境,屹立於玄關門檻之前,這一步則十分重要,往往只有完全喚醒心魂,方才能夠突破玄關,否則都極難功成。”
“我曾觀察無數人衝擊玄關,的確也有少數人,在心魂不曾被完全喚醒的情況下,就能衝破玄關,但他們也是在衝擊玄關的過程中,心魂受到刺激,武道意志進一步凝練,使得心魂之力完全蘇醒,方才能夠功成。”
說到這裡,漠尊幾乎又為武道的一個境界定性!
那就是洗髓境的衝擊,在這一步若是心魂完全被喚醒,那麽衝擊玄關就是水到渠成,只要體魄根基不是太差,那麽就必然不會失敗!
“此外,心魂完全蘇醒的,即使因為過了年紀,氣血衰敗,無法衝擊玄關,他們當中也有少數人,能練成武道領域,具備超出一般六腑境的實力,能夠匹敵宗師。”
漠尊繼續陳述。
說到這裡,他看了一眼陳牧,道:“這衝擊玄關的過程,並不僅僅只是踏入洗髓,練成武體,實則也是心魂提升的一次關鍵,若是在衝破玄關之前,心魂就已完全蘇醒,那麽衝破玄關的過程中,心魂也將得到很大幅度的洗練。”
“當然這個過程十分凶險,需要盡可能的在玄關衝擊的過程中多做停留,以承受天地的洗練,這個度相當難以把握,稍有不慎,便也有魂飛魄散的風險。”
聽罷漠尊的話,有人頓時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原來是這樣。”
“衝擊玄關之時,能夠極深入的參悟天地,而今想來,那其實也是磨礪心魂的過程,世間無數武夫,在衝擊玄關之時,皆是能過則過,又有幾人會冒著風險,在玄關衝擊的過程中多做逗留……如今想來,恐怕在座的各位,都在玄關那一步盡可能的磨礪了罷。”
南華老祖眼眸中泛著少許微光,將目光看向在場眾人。
而眾人的目光也都差不多。
的確!
在場的皆是天人高手,是世間最頂尖的存在,他們在早年衝擊玄關的時候,那都是有著絕對的信念,根本不懼危險,都是盡可能的在玄關衝擊之時感悟天地,以求更多的受益,而今看來,他們之所以能夠修成天人,也和那時盡可能的承受天地磨礪有關。
盡管在那個時候,心魂尚未完全成型,都很難感知到自身心魂的強弱,但卻是奠定根基的重要一關,如此說來,也就難怪那麽多換血境,都會困在天人合一這一步。
他們欠缺了根基,那自然是難上加難了。
“此外,衝擊換血之時,心魂徹底成型,那也是一次磨礪,最後就是參悟意境第三步,演化天人合一的時候,又將經歷一次淬煉……我想陳聖的心魂體魄能練到這種地步,根基練到舉世無雙,恐怕這三次衝擊,都是盡可能的磨礪到極限了吧。”
漠尊說到這裡又看向陳牧,眼眸中泛著些許欽佩之色。
不說其他。
單單是在這三次衝擊的過程中,不顧凶險,每一次都竭盡所能的承受天地的磨礪,這份心氣和意志就非同常人可比。
陳牧能練到如今這個境界,能走到舉世無雙、天下無敵這一步,可絕非是一句‘天賦卓絕’能夠形容的,看似短短二十年,中間也不知道承受了多少凶險和磨難,可謂是在荊棘叢中開辟而來。
至少他漠尊心中是十分歎服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