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隨即他有些奇怪了,淵涯隻簡單的說自己從叢林中出來,可為什麼出來,或者出了什麼事情又是一言蔽之了。
「師父……」說完自己的經歷,淵涯又是追問道,「你願意教我拳法麼?」
「說實話!」蕭華毫不客氣的回答淵涯,對於他這等在叢林中長大的孩子來說,直截了當才是他們最喜歡的方式,「你還不配做我的弟子!我……也從來沒想過要收弟子!而且,你現在的師父是蕭道長,你離開蕭道長拜入我的門下,那是……欺師滅祖的大罪名!」
「這……」淵涯撓頭了,有些不解道,「師父說我不配做你的弟子,我還是有些明白。可……為什麼師父教我拳法,我就要有大罪名?況且,我也沒打算離開師父啊!」
蕭華哭笑不得了,擺擺手,說道:「這個……你不懂的,有時間你問問蕭道長!只要他同意了,老夫可以考慮先教你兩手……」
「好~」淵涯倒是挺聽話,乖乖的點頭,站在蕭華的旁邊,低聲道,「師父經常罵我沒腦子!不過我不生氣,我知道自己懂得少,我在努力的照著師父的意思修煉著!可是,你們口中所說的東西,我實在是搞不明白。就好像昨日,明明盧員外請的是師父,可小金寺的禿驢去了,那盧員外又是笑臉相迎,說前往小金寺請香不成,這才讓師父去的。師父也是,明明對那些禿驢恨得咬牙,可一樣的笑臉。一直等到做法完了,從盧員外家出來,這才翻臉!」
說到此處,淵涯居然看看蕭華,見到蕭華臉上沒有露出不耐,這才又說道:「我雖然能打五個禿驢,可是小金寺一下子去了十個,我打不過他們,只能逃走。師父從盧員外那裡得到的銅錢,都被那些禿驢搶走了!最後只剩下我身上的那些銅錢。那些銅錢……本是要留著今日買肉包子的,師父卻拿著那些銅錢去喝酒……這些我是不明白了!」
「還有,很多的人家見到師父,都很熱情的請他到家裡去,可師父基本上不去。記得有一次我去了,他們又是臉上冷淡,嘴裡說著奇怪的話!可是,我要離開的時候呢?他們又說,『再坐一會兒吧』,於是我又聽了他們的話坐下,他們反倒是又不高興了。我弄不明白他們到底是想讓我去呢?還是不想讓我去?是想讓我走呢?還是不想讓我走呢?」
「所以,雖然跟著師父我很高興,但每天遇到的事情又是讓我很討厭了!這讓我很懷念在叢林中的日子,甚至是角鬥場那種朝不保夕的危險。在那些地方我不用考慮這麼多,隻想著如何活下去,如何找到吃的即可!」
看著這個極其單純的少年,蕭華心裡泛起了漣漪,是啊,無論是世俗之人還是修煉之人,似乎都是在自己的臉上帶著一層莫名的面具,將自己真實的意圖隱藏在面具之下,讓人看到的都是旁人想看到的斯文和禮儀。而撕開了這些禮儀和斯文,又是血淋淋的人吃人!人世百態和人情世故連自己都無法應對,更別說這個從來都沒有在人世間正常生存過的淵涯了。
不覺間,蕭華對淵涯更生憐憫,暗道:「是啊,在淵涯的眼中只有生存和變強,變強是為了生存。他見到北鬥神拳,知道這是一條讓他變強的路,他就立刻想走,想讓自己更好的生存下去,他的想法很是質樸,根本沒有什麼門派、師父等雜念!」
想到了此處,蕭華突然想到了自己以前遇到的長白宗的白飛,那個看起來手段有些鄙劣,不顧大戰的勝負,隻將自己的利益放在最前面的修士!白飛的所為豈不是跟淵涯有些類似?甚至可以說本質上是相同的!也都是為了生存!!
「罷了……」蕭華歎息,「也不知道白飛跟習無名、孟田和若桃紅現在如何?他們是否去了那處!」
驀然間,蕭華心中猛地一跳:「是啊,既然白飛都能拜入長白宗,都能修煉到築基,為何淵涯不能修煉呢?再說了,蕭某在曉雨大陸被逼得無處藏身,不就是因為仙樂派和升仙門的緣由麼?一個門派的力量總是比一個人大,蕭某獨力面對兩個門派,不若帶領著一個門派面對他們!曉雨大陸的造化門不知道經過百年發展,是生存了下來呢?還是被旁人所滅?鍾浩然的命運又是如何?」
「既然鍾浩然都可以想著在曉雨大陸築建造化門,人家符合也能一手締造天符門,那為何蕭某就不能在這藏仙大陸上重新建立一個造化門呢?」蕭華的思緒不覺是飛翔起來了,「而且如今的三大陸上,道家百廢待興,不正是蕭某大展身手的時候??」
「還有,蕭某從曉雨大陸通過空間脈絡來到三大陸的界面,不正是有這個因果?或者蕭某莫名其妙的來到此處,也正是上天要假蕭某之手振興道宗?」
「有了三大陸的基礎,有了萬千弟子的造化門,或許……」蕭華不可思議的又是想到了九夏,「能幫九夏完成……她的所想吧?」
「師父……」就在蕭華再次想起九夏美麗絕倫的面容時,淵涯很是討厭的將蕭華驚醒。蕭華沒好氣的看看淵涯,問道:「作甚?」
「師父在想什麼?」淵涯很是好奇,「你的臉上帶著一種很是怪異的笑容!」
「哦?怪異的笑容,什麼意思?」蕭華不解。
「就是狐狸見到雞窩時候的那種笑!」淵涯毫不客氣的點出了蕭華心中的小狐狸。
「去~」蕭華一擺手,「小娃娃知道什麼!」
「師父……」淵涯又是開口了。
「我什麼時候讓你叫師父了?」蕭華又不答允了。
淵涯很是委屈,低聲道:「剛才叫你師父,你已經答應了啊!」
「剛才是我沒注意!」蕭華淡淡的說道,「想叫我師父,沒那麼容易。首先你要問蕭道長,他才是你現在的師父!他答應了,你才能問我!」
「好~」淵涯聽得蕭華松口,大為興奮,幾乎要跳起來的,「我現在就喚醒師父!」
「別著急!不在於這一時半刻!」蕭華擺手,抬眼看看午後的大街,人已經不多,想必午後的燥熱將他們留在了屋內。即便是大街旁邊的小攤和店鋪內,無論是夥計還是客人都透著一種無精打采。
「我還想知道,蕭道長都教了你什麼?」蕭華掃了一眼依舊伏在桌子上睡覺的蕭道長,問道。
「這個……」淵涯聽了,有些猶豫。
蕭華一見到,立刻笑道:「若是不方便說,那就不必說了!」
「不是~~~~~」淵涯有些苦惱道,「我在想……這麼多年來,師父到底教了我什麼?我幹嘛要叫他師父!」
「啊?」蕭華大楞了,「蕭道長沒教過你什麼?」
「師父教的似乎很多,可是像師父所施展的拳腳,卻從來沒有過!」淵涯有些苦惱道,「甚至任何讓我實力增強的東西都沒有教過!這也是……我見到師父施展拳腳,才想跟師父學習的原因。」
「這樣啊!」蕭華有些明白了,或許蕭道長救了淵涯,就是想把他當做自己的護衛吧?
「師父還有什麼要問的?」淵涯很是小心的看著蕭華,一種野獸的本能告訴他,眼前這個人不僅安全,更是能讓自己變強,他要抓住這個機會。
「沒什麼了!」蕭華看著這個不僅比修士簡單,更是比尋常人都淳樸的年輕人, 他要知道的確實沒有了。
「哦,對了,你晚上吹的樂器是什麼?蕭某聽起來……你好似有什麼心事!」蕭華突然想到了昨夜淵涯吹的樂器了。
「那個樂器叫做塤,是……是一個人送給我的!」淵涯罕見的有些扭捏,本是不變的眸子突然有些漲大,似乎是心情有了起伏。「不過此時乃是我的隱秘,若是師父非要我說,那我只能告訴師父了!」
「哈哈……」蕭華聽了大笑,看看因為言語中有了一些要挾的意思,感到局促不安的淵涯,擺手道,「既然是你自己的隱秘,不告訴蕭某也罷!而且蕭某……也不是你的師父!」
「是,師父!」淵涯有些失望,不過回答依舊是那樣。
蕭華其實有些想問問蕭道長的事情,但看淵涯的樣子,即便蕭道長有什麼故事他也未必能看出來,更別說蕭道長不會將自己的事情跟這個不懂人情世故的野孩子說了。
隨即,蕭華也不再多問,閉目坐在那裡,淬煉土晶垚乳,恢復自己的修為。
淵涯等了半晌兒,見到蕭華不再吭聲,也不惱怒,同樣學著蕭華的樣子坐在那裡,也是將眼睛閉上。在他很小的時候,已經明白,要想捕捉到獵物,必須要有耐心,要想得到東西必須付出代價。他可以為襲殺一個羚羊埋伏在草叢間整整三日,為了能從蕭華手裡學到北鬥神拳,這點兒耐心他還是有的。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