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來,她周婉當真是命苦,對比之下,就跟著柳畜牲時最好過,起碼不愁靈藥吃。
“柳風,我刻意慢些穩固體魄,最多也就拖延幾十年……到時候若還被雲夢毒害,就怨不得我了。”
周婉心中嘀咕著,不敢取出傳音法寶,一臉老實地坐在了玉瓊子跟前,開始煉化丹藥藥力。
血河尾段的這座小閣,就這般沉寂下來,也不見周姓血靈子現身。
此後每隔一段時日,其余人都能見到先前被抓進去的妖媚道姑走出,兀自在小院內種起了一株株魔門靈藥。
一個九境初期魔修,不論是附近的血靈子,還是偶有路過的血靈教弟子,都沒將此女放在心上。
光陰流轉,將近二十年過去後,其他新晉血靈子陸續穩固體魄,離開自己的小閣,修煉起血靈教秘法。
第三十年到來時,資質較差的部份血靈子,也幾乎全數煉化完血靈丹。
接下來又是十年,前後四十年過去,新晉血靈子當中除了意外暴斃的一人,隻余下周婉還在磨蹭。
拖無可拖之下,這一日,周婉和玉瓊子離開小閣,先是去執事那領到功法和秘法,而後直奔柳風洞府所在。
十余裡山體下,兩人沿著山腳不疾不徐地前行。
相隔好幾裡,遠處一處山腰上,一腦後翹著兩根羊角辮的女童坐在洞府門口。
小童兩眼望天,正皺眉看著血靈教上方湧動的血霧。
周婉雙瞳陡然化為血色,窺破歐陽水靈皮肉,直視髒腑內的蠱蟲,立馬不忿道:“她也到了九世身中期!姓柳的這些年肯定沒少給她好處,就守個門而已。”
“等你助本座拿下姓柳的,他身上本座挑剩的靈物全歸你。”雲夢傳音送出,隨口糊弄周婉。
玉瓊子面無表情地走在周婉身後,在外人眼中就是個奴仆。
這些年過去,她也想見見柳風,且她不認為柳風輕易會被他人一道分魂拿下,尤其是她記得,柳風有寶貝守護靈海。
唯一難以確定的是,柳風那件寶貝的品階可否抵禦一身仙分魂,到了虛界後又有無忌諱之處。
兩人一分魂,很快來到羊角辮女童所在洞府前。
一股隱晦的神念波動罩落周婉身上,雲夢有意叫周婉察覺,以免這小丫頭暗自多嘴。
歐陽水靈見到一身血靈長袍拖地的周婉,絲毫沒有給血靈子大人施禮的意思,她給柳風看門,不信周婉敢打她。
“看門的,去給柳風報個信,就說我有事與他商談。”周婉冷眼直視,沒給面前也欺負過她的矮子好臉色。
歐陽水靈充耳不聞,仰頭繼續打量上方血霧,看著看著,之前所見劃空而過的火光,正在飛快變多。
“你還敢給我擺架子?”被無視之下,覺得憋屈無比的周婉大怒,翻手一團血光包裹的“紙魚”子蠱遊走。
周遭被血色、水色兩色覆蓋,山體如沾濕的紙張般開始垮塌。
眼看子蠱就要躥向歐陽水靈,周婉靈海內再次響起雲夢傳音。
“住手,莫壞了本座的事……血靈教之外,確有大事發生……是登天的最後一位教主隕落!”
周婉聞言收起子蠱,不耐煩地看向上方血霧,隔著厚重血色,依稀能見到如流星雨劃過的光亮,其中透著紫色。
教主這等層次的人物隕落,必會有些好東西散落各地,只是這些又與她何乾。
“九境弟子聽令,速速動身搜尋紫晶石碎片。”面前歐陽水靈豁然站起,其腰間身份玉牌微動,一道老者話音自玉牌中響起,是宗門長老的吩咐。
再看左右其他洞府,不少新晉九境弟子走出洞府,駕馭法寶飛空而上。
山體往前的小洞天內,大批資歷更老的九境弟子衝出。
而在眾多弟子之前,數十二身仙長老和百余一身仙使者衝霄而上,將血霧打開一方十裡缺口,直飛高天。
透過缺口往外看,劃空而過的火光頓時變得清晰可見,一眼數萬之多,似是從天穹之上的虛空中墜來。
光是落入道域的部分碎片就有此氣象,這還很可能只是那位隕落教主的法寶殘片所化。
周婉身為血靈子,卻是沒收到外出的吩咐,她耳邊響起雲夢的催促聲:“快進洞府。”
側目一看,坐在洞府前的歐陽水靈已起身竄入洞府走道,奔到一扇石門前伸手敲門。
石門抬升,改換容貌後的柳風走出,見到周婉和玉瓊子,看出兩女似有些不對勁,尤其是玉瓊子。
此女多年未見,眼下再見的第一眼,此女神情如當年有求於他時一樣。不知是刻意而為,還是真有事相求。
“主子,姓周的說有事找你商談。”歐陽水靈稟報道。
“兩位有事稍後再說不遲,柳某當下要依長老令外出搜尋紫晶石。”
柳風出於謹慎,沒在洞府內有一絲逗留,傳音的同時,一個瞬移出現在洞府外,竟快到尋常仙佛都難以企及。
玉瓊子和周婉根本反應不過來,再看去時,就是歐陽水靈怪叫著駕馭兵蠱飛起,跟向柳風所化血色遁光。
四十年過去,姓柳的也修了血靈教的煉神功法,不過一看就是修的不深。
藏身玉瓊子靈海內的雲夢分魂,已察覺柳風修為又有精進。
佛力之渾厚遠超九佛根圓滿,近些年應當是在衝擊真佛之境。
“出去也好,省了本座分魂費力,光憑分魂施展禁製,說不得還難以湊效。”
“他身邊已無那頭一身仙邪祟,離了血靈教,我一身穢身趁亂大可直接擄走他,想來血靈教也不會為個九境弟子追著我不放。”
“如若此子機敏不肯走遠,在外尋不到機會,等他回來再設法暗算他不遲。”
周婉回頭看向玉瓊子,得到雲夢傳音後,兩女摸進柳風洞府。
只見三十丈見方的石室內,岩體早已稀碎,全憑陣法支撐著沒塌。
熟悉柳風之人,方能看出異樣,這分明是被虛空法門反覆撕裂而成。
……
八萬裡血霧之外,過七十萬九境向四面八方散開。
也只有大教方能在短時間出動如此之多的九境,而這還不算分派在外和外出執行任務的九境。
天穹之上,如天女散花般灑落數萬紫色火光,環視一眼,各個方位都有其他勢力登空截取紫晶石。
柳風和歐陽水靈混在眾多弟子當中,往南而行,沒有急著衝上高天。
少頃,諸葛軒匯合而來,未能突破九境的容家兩人則還在血靈教內。
“柳兄,我們是修成仙佛,混個執事身份外出,還是……”
“當下就走。”柳風傳音打斷。
他招呼歐陽水靈和諸葛軒走近後,放出自身兵蠱“風螂”,又在四周布置下四象真仙旗。在兩人驚疑的目光下,一團肉瘤被取出,直接撕開,一血發青年從破開的肉瘤內站起。
本體、修羅身,兩人四目相對,分身眼中無絲毫意外之色。
明知是本體授意封印,分身也無半點怪罪之意,因他在無其他修羅意志干擾的情況下,可以說還是柳風。
同為一人,目的一致,又何來怪罪。
“即便引來其他血修羅,今日要走也風險不小,覬覦之人說不得就守在血靈教外。”柳風分身神色漠然。
“你只需叫修羅將知曉我在此,今日是落入其他人手裡,還是我遠走高飛,看我自己造化便是。”
柳風本體不以為然,待與血靈教的距離拉開萬裡,見到離教的長老和使者已帶頭飛遠,他體內舍利子再化開一枚。
“嗡嗡……”佛力徹底衝破九境極限。
冥冥中,一種難言的呼喚之感湧入其腦海,上空虛空裂開,濁黃水光流淌而下,就這般懸在了夜空中。
有著漫天紫色火光掩蓋,除了破境之人能明顯察覺,其余人不去細看,不會分辨出那是苦海支流。
“你們留在四象陣內,莫要鬧出大動靜。”
知會諸葛軒和歐陽水靈一聲,柳風逆空衝霄而上。
待他接近高空中的苦海支流時,附近其他九境弟子不由驚疑不定,這才發覺他柳風是在破境。
然而,沒等附近察覺之人多看,在兩百余弟子難以置信的目光下,柳風如閑庭漫步,步步高升,身形直到站到濁黃水光近前,中間不曾有半點頓滯。
“好生精純的佛力,這位師兄真是我教弟子?”
“莫不是我眼花了,還是那段苦海支流是幻象。”
“並非幻象,觀他背上金身,還有脊骨!”
一時間,附近高空中驚呼聲成片,許多弟子都忘了前去追逐紫晶石。
大人物眼中尋常仙佛一樣是螻蟻,可在他們這些弟子眼中,這一步跨過就是天壤之別。
血靈教留在教中的數十萬九境,年年苦修,也不曾見年年有仙佛誕生。
怕是他們血靈教內的血靈子破境,也不可能這般從容。
這一幕意味著什麽,眾人心知肚明,那便是柳風實力強過尋常九境圓滿太多。
可事實其實還要出乎他們想象,柳風當下實力已完全凌駕於九境。
佛力超出九境極限,異道蠱“蝕空”九品圓滿,單打獨鬥足以匹敵真佛初期。
此時此刻,柳風立身苦海支流前,從登空到走來,連三息都不到。
在其背後,金身離體,佛力綻開間白骨衍生,法相正在由虛化實。
而其脊骨上,九蓮花開,第十佛根正在飛快扎根。體內舍利子,則從三色緩緩轉為四色。
“澹台真玉當年成仙易如反掌,是佔了血脈之利,我如今王血還稍差他一籌,不過破境之簡單還要勝過他。”
柳風看著身前濁水中站起的一人,兩者一步之隔,一眼隻覺看到了另一個自己,也看到了前世。
苦海內見真我,此事他早已知曉。
只是他這真我,臉上無甚痛苦之色,與苦海內沉淪的其他芸芸身影有些不同。
此外,看著看著,柳風覺得這真我存在些許陌生之感,就像是看到了其他人。
“法釋師兄入真佛之境,說過融合真我,會本能生出渴望,如補全自我……可我為何無此感覺!”
柳風耽擱一息推演,想不通其中緣由,也無暇給他多看多想。
一手伸出,與面前沉淪苦海的人形雙掌相合,頓時其一身蛻變加劇。
體內舍利子轉為四色加快,骨身與血肉之間似多出一層隔閡,獨立在了血肉之外,也意味著從此以後,他可拋棄血肉存活。
更大的變化還是在靈海內,陰神之中生出至陽氣息,由陰神轉向神魂,隱隱有了與元靈共通之勢,兩者似能合而為一,但要真正合一還差了些感悟。
也是在此刻,他生出和法釋一樣的錯覺,整個人如置身虛無之中。
哪怕是不用通眼看,也覺自身所在如夢幻泡影。以神魂往身下大地“看”去,能清晰感應到大天地所在。
甚至更進一步,一千蟲廟的方位,以及他所留佛道遺物,皆有模糊感應。
緊接著,叫法釋至今還無法凝煉的神念之線,隨著他凝神動念,才誕生的神魂內分出一條細絲,正是神念之線。
但要降下神念之線,憑他當下境界,還稍顯無力,差了些外力,想來就是大天地的血祭。
除了血祭,其他靈物亦可,對於實力神念尚不夠強大的真仙真佛,需要大天地的外力“接應”。
沒有多嘗試,神念之線一放一收,其身形墜空而下,不用虛空法門,也在一息間遁出三百裡之遙,已超過真佛中期少許,瞬間消失在附近觀望的弟子眼中。
身形急遁,向著前方兵蠱“風螂”追去。
恰在這時,一駕掛著燈籠的黑色大車逆行向血靈教,與外出的血靈教弟子遁行方向完全相反。
一縷肉眼不可見的幽黑星火,驟然掠出黑色大車,直奔飛空而過的柳風。
不待星火近身,同樣是神念所化火焰,一縷金色火焰飛出柳風眉心,與黑色星火碰撞在一起。
“蓬蓬……”
空中景象出現小片扭曲,所及黑色星火衝破金色火焰,轟入柳風靈海。
伴隨而來的,是一道女子輕笑聲響在耳畔,語氣如長輩在讚許晚輩,又隱含著一絲輕視。
“你的實力相比同境,已近大教聖子,看在今日有緣遇見的份上,本聖女見血靈教長老時會替你美言一句,給你一個傳承試煉名額。”
“你叫何名,咦……佛力為何還在漲?”
出乎大車內噬魂殿聖女意料,中她噬魂靈火的小子跟沒事人一樣,且壓根不在乎什麽血靈教傳承試煉名額。
更為怪異的是,此子似是破境尚未完,佛力還在攀升。
當下遠遁而去的柳風,其本人眼中也流露出些許驚色。
其靈海內,一若有若無的歎息聲落下,帶著濃濃的不舍之意。
而半融匯在他脊骨內的佛陀佛光,正一截截化開,匯入他整個骨身內,推動他佛力攀升的同時,一篇斷斷續續的經文映入他靈海,名為《彌羅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