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碎的啃咬聲,蟲殼的碎裂聲,混合著在養蠱池內響起。
沈玉書、朱力,靠近柳風的陸瑤,三人聽到動靜後齊齊睜開雙目。
不過,他們皆是冷眼旁觀,不阻止這場鬥蠱。
“只要不鬧到不好收場,吞他五成介蠱也可。”陸瑤本就靠近柳風,此時斜身過去耳語。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陸瑤與柳風耳語時,朱唇湊得極近。
這一幕落到對面三人眼中,周婉和陳景無所謂,余牙則雙目泛赤。
須臾工夫,黏稠的池水表面,兩股蠱蟲彼此吞噬,孰強孰弱很快見了分曉。
柳風一方的上萬介蠱往前推進,覆蓋余牙的介蠱,所過之處無一存活,皆成養料。
再看柳風本人,他半點沒有被人重傷的樣子,雙目精光綻綻,比武夫還要精神。
為了配合下周婉,他來此時還刻意露出萎靡之色。
他倒是好心成全周婉,叫余牙有些安慰,可奈何對方不肯善罷甘休,如此索性成全他。
“吭哧、吭哧……”介蠱持續推進。
余牙那張臉成了豬肝色,他驟然兩掌擊在左胸上,大口精血噴灑而出。
只可惜,縱然他以精血飼蠱,還是無法更改他又一次落敗的結局。
眼看著余牙遭殃,周婉臉上實在掛不住了。
“蟲藥吸收得差不多了,我先回去歇歇。”
說罷,她嬌小身子自養蠱池內竄起,直奔她暫住的茅屋。
“周師姐,你……”余牙幡然醒悟。
可他想反悔已有些遲了,之前說的不消片刻還真應驗了,卻是對方吞他的介蠱不消片刻。
才半刻不到,他的三成介蠱盡成養料。
反觀柳風的蠱群,僅有極少部分消耗掉。
“姓柳的,你敢對我下此狠手!”余牙赤紅著雙眼,難以忍受,終究是出手了。
四條無形蠱蟲掠出,淡淡白痕一閃而逝。
這邊,沈玉書心中冷笑:“這小子當真廢物,要耍賴發狠了!”
朱力抱臂旁觀,心知柳風的“衍瞳”正克制此蠱,一樣沒有插手之意。
陸瑤更是坐看好戲,巴不得余牙的所有“煙柳”子蟲被柳風重創。
“自作孽,怨不得我。”柳風面部複眼,驀地睜開。
少了周婉一人,在場其余四名蠱師便見余牙狂吼一聲,毫無征兆地一拳打向身前空處。
余牙出拳後像是要後退,身體卻喪失了方向感,整個人歪斜在池子內。
至於那四條煙柳子蟲,隨著余牙這邊混亂,於同一刻頓在了半空中。
“閉眼、撤開視線。”陳景提醒。
但是陳景不知的是,余牙所見是柳風移到了他的面前,兩個相隔咫尺,而他自己則淹沒在了蠱群之中。
此時此刻,他承受的是十成的“衍瞳”蠱術,並非陳景與柳風交手時面對的一抹幻象。
余牙眼中的蠱蟲被疊加了百倍,仿佛跌入到了一個四面八方盡數蠱蟲的迷宮當中。
混亂、陰森還罷,柳風的身影如影隨形,始終跟在他的周圍。
余牙閉上眼,那淹沒而來的恐怖幻象照樣還在。
數息後,幻象消失不見,待余牙恢復視野,他才發現柳風壓根沒動,如噩夢一場。
見陸瑤看著自己,余牙擠出笑容,強撐著道:“複眼蠱術不過如此,見識過一次後難叫我上當二次。
” 他嘴裡如此放言,可近在他身側的陳景注意到,其藏在背後的手掌在微微抖動。
如余牙所言,有過了解後的確會適應不少,但方才瞬間被拉入幻象中的恐怖,的的確確令他內心生出了恐懼。
柳風不置可否地冷冷一笑,懶得與對方鬥嘴,同樣的畫面他豈會叫對方看第二次。
“余師弟,你沒事吧?”陸瑤裝模作樣地關心一句。
她口頭上在關心,柔媚容顏上卻掛著笑意,頓叫余牙面皮抽動。
“謝瑤姐關心。”
也不管陸瑤如何看他,余牙應付一句後,調動所有蠱蟲回收。
對面,柳風則驅使蠱蟲前推,雙方注定要結仇,他還有何好留手的。
如陸瑤所說,他要吞掉對方五成介蠱。此時已超出三成,再過片刻即可叫余牙損失一半介蠱。
然而,沒多久,柳風的眼神忽地一變,其手臂上的複眼猛地眨動。
這一細節,在場其余五名蠱師無一注意到,他們的注意力皆放在了鬥蠱上。
他們不知的是,柳風所有的複眼視線,脫離了養蠱池,轉移向上,看向了藥園上方東面的山頭。
“有外人闖進了蟲谷!”柳風心中又驚又喜。
視野擴展下,整個蟲谷東面統統納入視野范圍之內。
他分明看到東面山巔上,多出四道陌生身影,那四人似從蟲谷外面的山體上攀爬而來。
谷口處有毒瘴,而山體外側極為陡峭,且布置有蠱毒,尋常人不可能擅闖進來。
便是一境武夫,憑借體魄和身手,也得死在半道上。
況且近日幾場大雪下來,山體上有不少積雪,要從外側峭岩上爬進來,難度難以想象。
上蟲谷挑事的武夫不是沒有,可下場不是成為肥料,就是被煉為藥人。
然而此刻上門的武夫不是一人,是四人,還明顯皆為好手。
“禪眼通。”
一眼過後,柳風閉合所有複眼。
他發現那四人體內的五髒強健無比,比之當初所見的官府二境武夫,居然更強一籌。
有此等生機,必是內養五髒有了極深火候的武夫,很可能是二境圓滿。
“四名二境圓滿武夫!陸槐的仇家上門了……”
視線中,那四道身影皆身披花白鬥篷,如山中猿猴般無聲攀爬,目標直指東面山腰的石洞。
偌大的蟲谷內,蠱童、蠱仆,乃至這邊的幾名蠱師,除了柳風本人,無一人察覺。
一旁的陸瑤還等著看余牙的笑話,柳風的蠱群卻在這時調轉了方向,回收入體。
他面色自若,看似漫不經心地起身,隨口道:“蟲藥已吸納足夠,我也先回去歇息了。”
無視余牙憤恨的目光,柳風抽身而去。
他離去時瞥了眼周婉暫住的茅屋,此女算是開了個好頭,給了他離開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