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鎊的旅程“雇傭費”,有趣。
這在提歐萊恩可以讓自己授課約0-15分鍾左右,依學生天賦及自己心情不等。
范寧不停把玩著手上的非凡琴弦,心中做著一些數字換算。
不過他必須承認,露娜每周2鎊的開銷進帳,以及超過三位數的私人存款,對於平民而言已是很大的數目。
尤其注意到她只是一位不從事生產的、年紀只有十一二歲的小女孩,注意到這只是衣食無憂之外的額外零花款項。
在工業發達的提歐萊恩,普通勞工精力最盛的年紀,一個月也不過拿到4-5鎊,
但要看怎麽去比。
如果是富商或貴族階層,范寧聯想起一些例子.那麽她一年不到一百鎊的開銷,這顯然並不算受到長輩們的寵愛。
露娜發現對方一直在玩味看著自己,表情又開始有些遲疑起來。
她忍不住強調道:“50鎊的期限僅以到達緹雅城為止,而且這不包括一路上衣食住行開銷的……嗯,不是不可以更多,您若有什麽顧慮或要求,告知於我就好了。”
“有誠意的禮遇,符合我的身價。”
范寧收斂起表情,但說出來的話讓她喜出望外。
緹雅城同樣是范寧調查老管風琴師治病經歷的目的地,通過商隊沿途接觸一些人和物,收集需要用到的信息,是個不錯的準備方式。
“那麽,帶路吧。”他轉身而走。
“啊!真好!”小女孩邁開銀色裙擺,連走帶跑,越到了他前面,並將手中精致的小黑傘撐開,以遮擋住炎炎烈日對自己蒼白臉頰的灼燒。
“所以50鎊的職責是?”范寧朝鎮子的方向大步行走。
“職責?”露娜持著傘回頭看他,“舍勒先生,您又不是騎士、護衛、車夫或雇工。”
“沒有特定的工作安排?”
“當然沒有!您只需跟隨商隊,如往常般行一些拾掇靈感的隨心之舉即可,理論上說在商隊休整期間,您可以完全在城鎮自由活動。”
“這樣嗎?”
“當然!不過這一次停留明天就會啟程,我個人建議您還是先換身衣服、用點膳食、休養生息.”
“你可以分享一下個人的所想所求。”范寧眺望遠處的棕櫚樹。“前提是你有,且與我有關。”
前方被黑傘擋住的身影慢了幾分。
“如果可以,我想得到一些教導,這或許有點難,不過稍微耐心的交流也行.”
小女孩用腳踢著沙灘上的寄居蟹殼:“我幻想過自己能學唱歌、學吉他、學樂理和即興創作,我羨慕那些能用高級方式表達感受,寄托情感,甚至留下世間痕跡的人……即使不談這些,他們的神秘身世和浪遊經歷,他們的博聞才識和浪漫情史,都令人悠然神往……”
“但您知道,即使是有針對性的傳授或題獻,被教導者能否獲得啟示都依賴天賦,而每次他們在演奏、歌唱或研討時,我都只能遠遠地聽著,他們無暇顧及一位‘失色者’太多.畢竟藝術這樣的事情,就連我羨慕的那些有天份者,都會時不時懷疑自己沒有天份……”
范寧聽到這裡心中暗自感歎,南大陸的“音樂教育體系”比北大陸還要玄乎。
教育形式上,恐怕除了示范聆聽就是感受模仿,全靠學習者的靈感天賦支撐,這麽比起來,提歐萊恩的那套學院派的東西,倒是算走在時代前沿了。
“現在到了哪一天?”但他沒有過多表示,換了個問題。
“7月27日的下午約5點,舍勒先生。”露娜連日期與時間一並報出。
竟然過了整整一個星期?
范寧意識到,這又是一次混亂的夢境映射。
自己實際上折返醒時世界應不到幾個小時,腹中只是微微饑餓,如果真是在夏日的海灘上躺了這麽多天,身體的饑餓和缺水早就過了極限,而且,也不可能一直沒有人發現自己。
就是不知道北大陸那邊的情況怎樣了。
在十來位坐地休息的雇工注視下,露娜帶著范寧穿過了沙灘邊界的幾排棕櫚樹。
護欄後方是巴克裡索港的一個大廣場,用草料和布匹搭成的簡易貨棚裡,停著超過二十輛的商隊馬車。
不少雇工和車夫搖著草扇倚車坐地,幾處犄角上站著筆挺的護衛,腰間刻意露出著左輪或短管獵槍。
5點多的太陽依舊毒辣,飄來的火炭灰味與後方的鹹澀海風混雜鼻端,除這些看守者外,廣場四周能見到的其他人,幾乎都躲在樹蔭或遮陽傘底下乘涼啜飲。
也幾乎都將目光集中在了烈日下的兩人身上。
兩人登上一處咖啡廳的橫木觀景台,走到遮陽棚下。
露娜收起小傘,逐一向商隊中的主要家族成員做介紹。
“父親,哥哥,兩位姐姐,這是我邀請到的新客人,遊吟詩人舍勒先生。”
最先站起的是小女孩的哥哥。
這是一位穿寬松淺色襯衫的壯碩青年,他的年紀和曾經自己看起來相仿,之前似乎在伏案小憩。
范寧聞到了一股撲面而來的酒氣,並發現他身形嚴重晃蕩不穩。
不過這人非常非常講禮節,他熱情地握住了范寧的手,說自己的名字叫“特洛瓦”,說“之後還需要多多關照”,只是接著冒出了一句讓范寧覺得莫名其妙的話。
“菲利先生,你在昨晚的賭局中還輸有12杯龍舌蘭未曾兌現。”
然後撲通一聲,直挺挺地倒在了橫木觀景台上。
范寧在露娜的眼神中發現了一絲尷尬。
如果他清楚“菲利”是商隊中另一位見習遊吟詩人的名字,他可能會同樣回應以尷尬。
而不是現在的茫然。
身形微胖的中年人卻見怪不怪,其他座位上的十多位男男女女也非常淡定,招呼兩位侍從將爛醉如泥的特洛瓦拖到另一陰涼處,並在他的鼻端放了幾粒類似香料的東西。
“哦哦,露娜,沒人管你結交流浪漢的事情。”
然後這位彌辛城的商會副會長克雷蒂安隨意坐著開口。
“請外邦人飲水是一種慷慨品質,不過你至少是克雷蒂安家族一員,有必要弄清遊吟詩人和流浪漢並不是一回事。”
他們說的都是蘭格語。
露娜立即強調道:“舍勒先生就是一名遊吟詩人.”
“我的妹妹,你的雅努斯語聽得我想踩人。”一位年輕貌美的女孩子站了起來。
她的衣著精致華麗,有料的單薄衣衫下是緊致修長的大腿,一把鋥光瓦亮的左輪別於腰間,遮陽帽下的雙眼閃動而笑:
“我來悄悄告訴你,其實遊吟詩人並不容易和流浪漢之間弄混,比如,他們身上至少應該有一把不錯的樂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