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還在笑話“烈焰”身價飆升,感慨海上金山的安吉爾此刻完全笑不出來了。
她左右看看,見無人在意這些身價雖高,但危險性更甚的海盜“圖鑒”,這才緩緩走上前去,撕下屬於自己的通緝令,仔細研究起來。
她發現,除了金額上的改變,剩下的描述和之前並沒有區別。
“我狩獵‘鋼鐵’的過程沒有別人知道,就算代罰者們佔卜出額外信息,賞金提升的時間也和達尼茲的對不上……唯一的可能,就是在來中程島的路上摧毀‘破城者’的事被藍山玫瑰號的船長報告上去,風暴教會判斷我的危險程度更高了……唉,通了海底電纜的島嶼,對被通緝者太不友好了。”
這麽想著,安吉爾將通緝令搓成一團,扔進了旁邊的垃圾堆,把被風吹起的“烈焰”通緝令撫平,讓他更為顯眼。
“希望你早日超過我的賞金,6000鎊先生……”
她喃喃道,提著行李箱,混入人群中,走向自己準備搭乘的短途渡輪。
帕拉島距離中程島大約只有40海裡,蒸汽渡輪需要行駛三小時,因此這艘能搭乘上百人的船隻並未設立客房,只有兩間供乘客休息的大房間,以及寬闊的甲板,甲板下方的艙室則是貨倉,供應帕拉島當地無法生產的工業品和原料。
安吉爾上船後不久,渡輪就拉著嗚嗚的汽笛聲啟航了,乘客大多是本地居民,長期通過這條航線往返,他們或在甲板上閑聊,或在休息室找了個角落打盹,反而讓第一次來的外鄉人安吉爾有些無所適從。
她站在甲板上吹了一會冷冽鹹腥的海風,很快感到無聊,回到了休息室中,在一張長條椅上坐了下來,靠著舷窗看向遠處的雨雲,雲朵比剛才在碼頭看到的要更近一些,夾帶著的瓢潑大雨仿佛隨時就要襲來。
不會這麽倒霉,剛出海就遇上壞天氣吧?
安吉爾摸了摸腰際的“好運”左輪,突然有些心虛起來。
好在,一個不速之客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喵嗚——”
耳邊突然傳來一聲有些虛幻的喵喵聲,安吉爾有所感悟,打開了靈視,發現溫薩女士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她身旁的舷窗上,嘴裡叼著一個小巧的信封。
“謝謝。”
她輕輕答謝道,伸手接過信件,順手向黑貓那毛茸茸的脊背摸去,卻被靈巧的信使輕易躲過,碧藍眼眸仿佛帶著鄙視瞥了她一眼,而後鑽入靈界離去了。
差點忘了,它只是個靈界生物……
安吉爾尷尬地收回手臂,拆開信封看向信紙,發現果然是克萊恩的回信。
“抱歉拖了三天才回信,這幾天我在拜亞姆經歷了很多事,直到今天才將大部分問題解決。
“隱藏在拜亞姆暗處的本地人信仰著‘海神’卡維圖瓦,但後者似乎在近期陷入了某種瘋狂,試圖卷起颶風與海嘯襲擊這座‘慷慨之城’,好在風暴教會的一位半神,‘海王’亞恩·考特曼輕易壓製了這個並不算強大的‘海神’,軍方也配合代罰者們全城搜捕,與抵抗組織展開了混戰,我與達尼茲參與了此事。順便一提,達尼茲說他的船長認為‘海王’已經達到了序列3,這是絕對不能招惹的對象。
“此外,在這次事件中,我聯系上了你上次遇到的那個藍發船長,阿爾傑·威爾遜,與他互相確認了信徒的身份,今後或許會展開有限度的合作,當然,他並不清楚我與你的關系。
“最後,有件事伱或許想要知道,周日的某個地下非凡者集會上,有人懸賞1500鎊尋找一個叫伊蓮的紅發女子,與你在信中描述的被‘疾病中將’搜尋的目標非常相似。
“期待你盡快回來——格爾曼。”
信紙最下方是一隻黑貓的臉,做出了怪笑的表情,畫得惟妙惟肖,有些像剛才送信過來的溫薩女士。
他是在測試溫薩會不會偷看信件嗎……安吉爾憋住笑,將信紙仔細疊好收起,而後思索起信中的內容。
拜亞姆當地的抵抗組織,安吉爾曾在與倒吊人阿爾傑、情報販子多米尼克的交流中聽說過,但並未在意,沒想到他們居然信仰著一個近乎瘋狂的“海神”,甚至想要通過海嘯淹沒整座城市。
看克萊恩在信件中的描述,拜亞姆此時很可能已經陷入了當地駐軍、風暴教會與抵抗組織的混戰之中,不知道戰火是否會從“慷慨之城”蔓延到整個羅思德群島。
長期被殖民者欺壓,以至於滿腔怒火的抵抗組織,信奉以暴製暴的風暴教會和魯恩軍方……兩邊硬碰硬起來,恐怕戰火不會一兩天就消失。
歎了口氣,安吉爾暫時放開了對羅思德群島本地居民的同情,把心思放在了與自己有關的事上。
克萊恩與“倒吊人”阿爾傑的接觸並沒有出乎安吉爾的意料,兩者同為愚者的信徒,在狩獵“鋼鐵”麥維提時更是有過一次合作,雖然中間有她作為牽線,但克萊恩已經知道了這麽一位隱藏在風暴教會內的愚者信徒,阿爾傑雖然不知道安吉爾背後還有另一人存在,但他應該可以通過代罰者內部的信息得知當天的戰況,做出相應的分析並不困難。
“希望倒吊人先生不要過多地透露塔羅會的情況,這得愚者先生同意才行呀……”
她喃喃道。
最後是伊蓮,特雷茜顯然並未在對方到達中程島後立即返回拜亞姆的途中成功攔截,以至於目前只能通過地下懸賞的方式抓捕伊蓮,身為25000鎊懸賞的主人,她絕不可能冒險通過官方渠道懸賞對方,否則自己說不定會先於伊蓮被人盯上。
“還好我當時給了她路費,否則在中程島耽擱幾天,說不定就被特雷茜堵在海上了。”
對自己小小的善意給出好評後,安吉爾將目光再次投向窗外的海面,突然發現外面的天空不知何時已經變得昏暗,上方烏雲籠罩,幽深難測,仿佛通向未知地域的大門。
剛才還遠在天邊的暴風雨居然已經來到了安吉爾的上方,狂暴多變的大海就這樣展現了它的善變。
轉眼之間,瓢潑的大雨落下,其中夾雜著明亮的閃電,像劃開漆黑天空的傷痕,四周原本還算平靜的海面已經卷起了一道道巨浪,不斷拍打著這艘渡輪,讓休息室毫無規律地左右晃動著,內部的燈光閃爍,更增添了一絲身處自然偉力下的無助感。
真是“好運”啊……安吉爾腹誹著,看向休息室大門,原本在甲板上閑逛聊天的乘客們紛紛衝進來躲雨,他們各自找到座位坐下,神色並不慌張,就像是整天都能見到類似的場景。
少數幾個面露恐懼、緊緊抓住身邊固定位置的乘客,都是第一次來到狂暴海的“新手”,安吉爾雖然內心有些慌亂,但仍然板著臉,試圖融入“老手”的氛圍中。
渡輪在風浪中繼續前行,嫻熟地繞開最為危險的位置,很快駛出了這片末日般的場景,天空驟然出現明媚的陽光,浪花也漸漸平息。
安吉爾回頭看去,那片雨雲像是被誰操控一般,快速向中程島的方向移動而去,可以想象,那邊的碼頭很快將遭遇同樣的風暴侵襲。
“嘿,這就是狂暴海,你會習慣的。”
她身旁一位顯然是本地人的男子對另一個戰戰兢兢抓住牆上突出物,固定身體的乘客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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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這樣的小插曲,渡輪未再次出現其他意外,按照時刻表到達了帕拉島的碼頭,安吉爾跟著一船乘客下了船,踏上了這個並不算大的港口小鎮。
這裡的建築頗有些南大陸拜朗那邊的風格,隨著地勢呈現出較為自然的弧度,而非如同魯恩那般寧願將山頭鏟平,也要鋪設出橫平豎直的街道。
當然,這裡行走的仍然是兩輪或四輪的馬車,而非拜朗那邊源於死神崇拜的“棺車”,後者安吉爾只在書上看到過,一直希望見到實物,可惜南北大陸對待死亡的態度完全不同,在這裡把棺材抬上大街,甚至讓活人躺在裡面,是會被人當成傻子的。
雇了一輛馬車,她在七拐八繞之後才來到一家偏僻的旅館,一度以為車夫在宰客,但反覆確認後,驚訝地發現本地幾乎所有的旅館都已經住滿了人,車夫確實是因為好心,才將她帶到少數還有空房的地方。
“那你人還怪好的……”
仍舊有些不敢相信地付了錢,安吉爾進入這家外觀有些陳舊的旅館,立即因喧鬧擁擠的一樓大廳而感到了震驚。
難道這座島嶼最近成了什麽熱門的景點,承接了遠遠超出它極限的旅客?
腦中雖然感到奇怪,但她仍然快速來到前台,用假名登記後,租到了一間單人房。
看到侍者將“客滿”的牌子擺在了顯眼的位置,安吉爾才知道,剛才的車夫真的沒有騙人,或許晚來幾分鍾,連這間旅館也會被訂滿。
“你們這裡最近出了什麽事嗎?為什麽客房都被訂滿了?”
她拿過自己的號碼牌和鑰匙,順口問著前台的侍者。
“最近?除了風暴越來越頻繁,其他的並沒有什麽變化。”
穿著紅馬甲,豎著大背頭的年輕男子詫異地望了安吉爾一眼,回答道。
“但如果你要問客房的問題,所有的旅館都差不多,半年前開始,大家的生意就慢慢變好,你看,那邊的一家四口,已經在我們這裡住了四個月了,他們旁邊的棕發女士,住了三個月。”
他指著大廳一角的休息處,小聲說著。
“你也一定會一直住下去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