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光影交織,蘇易又回到最初的原點,記憶中青澀的……洗腳城。
“同學們,收回玄獸,太擠啦~~”
顧嫣然“啪啪”拍掌,大聲招呼。
蘇易依言照做,點亮大椿之匣,同時眼神流轉,觀察四周。
“都是剛出來,沒有提前回歸的……”他微微頷首,若有所思。
周圍,同樣是一張張或茫然,或興奮,或者意猶未盡的面孔。
這不難理解。
進入洞天的機會彌足珍貴,故而,其余同學就跟寒冬臘月在棉被裡的堅守一樣,都在洞天裡撐到了最後一刻。
只有薑若兮不在。
這當然不讓人意外,人心隔肚皮,懷璧其罪的事情,該提防還是得提防。
蘇易摩挲下巴,心弦剛剛放松,就有濃濃倦意湧上心頭,眼皮止不住地下垂。
“老師,我們在洞天裡呆了多久?”
其余人也覺察不對勁,燕趙打了個哈欠,疑惑問道。
山中無甲子,洞天中裡時間概念和外界截然不同,連手機都會停止計時,故而,他們並不清楚準確時間。
“四十八小時。”顧嫣然指了指手表,笑盈盈地道,“現在還是早上九點,——周日的早上九點。”
“都周日了?”眾人大驚失色。
仿佛某種心理暗示,一旦得知自己整整一天一夜沒睡,困意就像脫韁的野驢大聲叫喚著撲來,學生們隻想立刻回家,和一見不日的周公纏纏綿綿到天涯。
“再等一等,耽誤大家幾分鍾。”這時,夏景行揚聲道。
“啊~~”
房間內,登時一片哀鴻遍野。
蘇易也不禁吐槽:班主任學壞了,好的不學,怎麽學會了校領導“下面我簡單講兩句”的封建陋習?
——只是他萬萬沒料到,講話的人,是他自己。
“咱們班有兩個人到達了幽篁。”
夏景行清楚,要沒點猛料,即便留住這群小子們的身體,也留不住他們的心,乾脆拋出一顆重磅炸彈。
“幽篁?”
嘩然之聲四起。
“不是說,幽篁只是傳說麽?”燕趙蹙眉,疑惑問道。
“無人企及,就是傳說。”夏景行說話,依舊是那麽有水平,“有人到達,傳說也就落地了。”
“兩個人?”李庚生聞言,後知後覺地道,“其中一個是薑若兮?”
夏景行點點頭:“不過,薑若兮到達幽篁的方法很特殊,你們即便知道,也無法複刻;但另一個人的經驗,則是能夠學習的……蘇易,你來說說吧。”
“另一個到達幽篁的人,是蘇易?”
“又是他?”
……
眾人大驚,紛紛轉頭,無數道目光像是交叉火力,對某人進行全天候無死角的覆蓋式打擊。
“那,我簡單講兩句。”蘇·境澤·易無奈,想了想,緩緩道,“昨晚,不,前一晚我在研究通幽小徑的資料時,注意到了一件奇怪事情。我想問問大家,‘通幽小徑’是洞天,還是聖域?”
各國的“世界碎片”,其屬性和規則各有不同,叫法自然也有不同。譬如,華夏稱“洞天”,西方稱“聖域”,小日子國也有“神隱”的叫法,不一而論。
故而,這個問題委實沒什麽水平。
“自然是洞天。”李庚生毫不猶豫,疑惑道,“那又如何?”
“既然是洞天,理應承繼華夏文化,暗合神州造化。”蘇易含笑,循循善誘,“我華夏文化源遠流長,又兼容並蓄,稱得上‘包羅萬象’了。但細想想,這迷宮,卻絕不在華夏文化主流之列。”
班主任的用意,他心知肚明,肯定不能隻講結論,更重要的,是思考的方式。
故而,蘇易一點點地抽絲剝繭,引導同學們思考。
“你是說……”副班長徐子軒也是個伶俐人,當即醒悟,“通幽小徑的核心規則,並非迷宮?”
蘇易點點頭。
“哦,這就合理了。”燕趙沉吟著,點頭讚同,“通幽小徑的發掘已接近百年,進入的不乏驚才絕豔之輩,卻無一人能到達幽篁。這樣看來,不是他們不夠聰明,而是他們一開始就走錯了方向,南轅北轍。”
“那,核心規則是什麽?”一名女生問道。
“我也只是猜測,並不能百分百確定。”蘇易謙虛幾句,繼續引導,“此處秘境,風景秀麗,山水如畫,就連其中玄獸,也都有著極高的觀賞價值……大家會想到什麽?”
“園林。”顧嫣然雙眼一亮,已經學會搶答了。
“沒錯,還真像園林……”
“我怎麽就沒發現?”
“以伱的智慧,能發現才有鬼了。”
……
一眾學生們恍然大悟,低聲交流,當然也不忘互相拆台。
銜光青魚、雲起蝶自不必說,負山而行的碭山龜,其龜背同樣山巒疊嶂,別具美感。
“那下一個問題,”蘇易點點頭,繼續指引,“園林只是大而化之,那具體規則是什麽?我能想到的,有‘山水寄情’,‘人法自然’,但這都和終點都毫無聯系……直到,進入洞天時,我時運不濟,迎頭撞上了‘浪載千陽’。”
“浪載千陽?”燕趙聞言,不由大驚失色,關切問道,“你沒事吧?”
“看我,像缺胳膊少腿嗎?”蘇易啞然失笑,接著,簡單描述破解“浪載千陽”的過程,以及撿到空潭石的後續。
“空潭石?”李庚生瞪大雙眼,一臉豔羨,“你這運氣也太逆天了……給我看看。”
“在這。”
蘇易掏出空潭石,一照之下,鏡面裡映出一張羨慕嫉妒恨的扭曲面孔,李庚生本人則化作入定老僧,臉上沒有了世俗的**。
眾人見狀,都嘖嘖稱奇,豔羨不已:這空潭石效果之強大,恐怕僅次於物理層面的“割以永治”了。
蘇易則回歸正題,繼續道:“這一經歷,就過程而言,可以叫‘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讓我產生了某種猜想。”
“什麽猜想?”顧嫣然聽得投入,追問一句。
“我想起了一句話。”蘇易負手而立,頌念起來,“夫夷以近,則遊者眾;險以遠,則至者少;而世之奇偉瑰怪非常之觀,常在於險遠,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
眾人面面相覷。
他們當然不陌生:這是高一的一篇課文,——王安石的《遊褒禪山記》。
“原來如此,核心規則就在於‘險遠’二字。”陸離讚許,連連點頭,“只要一直走最艱難的道路,就能到達幽篁。”
“正是。”蘇易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牙齒。
不說學生們,另外兩位老師也是許久才反應過來,望向蘇易的目光,已然滿是讚歎,滿是欣賞。
“小子,深藏不露啊……”顧嫣然巧笑倩兮,輕輕在蘇易肩上拍了一下,“以前怎麽沒看出來,你這麽厲害?”
“人不都說嘛,”蘇易臉皮厚得很,泰然自若,“懷才就像懷孕,時間久了才能看出來。”
……
“解散吧,回家時小心點,別在路上睡著了。”
夏景行感觸良多,很想以蘇易為榜樣,順勢來一場思想品德教育,但卻清楚現在不是傳道授業的好時機,隻得宣布解散。
“小夏,你留下,耽誤你幾分鍾。”陸離忽然道。
眾人聞言,齊齊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叫你拖堂,報應來了吧?
“看什麽看?趕緊回家!”夏景行當然清楚這群混小子的想法,當即吹胡子瞪眼。
學生們一哄而散。
“陸老,有何指示?”夏景行恭敬問道。
“對於蘇易,我有個想法……”陸離輕捋胡須,含笑道,“想征詢一下你這個班主任的意見。”
“陸老請說。”夏景行道。
“我在特遣組有點人脈,想讓他加入……”說到這,陸離又補充道,“放心,只是編外人員,沒什麽風險。”
“特遣組?”夏景行雙眼瞪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