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燈結彩,紅綢高掛,縱使是深山,縱使在野外,也透著一派喜氣洋洋。
當然了,如果點燈籠的,掛紅綢的不是一隻隻碩大老鼠,說不準蘇易還得隨個份子,吃頓便飯,沾染點喜氣。
根根枝椏上,有無數巨大老鼠在攀爬,嘴裡或銜著燈籠,或咬著紅綢,井然有序地布置著婚禮會場。
它們僅是普通的老鼠,並非異獸。
顯然,鼠群的背後,應當有著一頭強大異獸,正在操控著它們。
蘇易沒有驚動它們。
禍祟之犬、量天道猿無聲穿行,輕易地避開這些老鼠,不多時,選了一處高地,潛伏下來。
蘇易坐在禍祟之犬的背上,遙遙觀望。
山頂中央,正是婚禮的場所。
無數老鼠絡繹來往,有條不紊地布置,桌案、菜碟、香燭、金銀器具等,婚禮上該有的東西,這裡是應有盡有。
“區區老鼠,還挺懂禮數……”蘇易感慨一句。
他注意到一處華點。
桌案兩側的位置,一般是兩個太師椅,也就是“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中“高堂”的座椅。
但此處,卻無太師椅,而是挖了個大坑。
“從坑的規模來看,這位‘高堂’體型不小,和皮鼠差不多。”蘇易端詳著,暗暗猜測,“或許,始作俑者就是這位了……”
他沒有貿然行動,先等待著,靜觀其變。
再過一陣。
一頭頭赴婚的異獸接踵而至。
都是和蛇鼠、皮鼠、梧鼠類似的巨鼠。
同樣的,其形態,其規則,都是千奇百怪,有賊眉鼠眼者,有獐頭鼠目者,都各帶禮盒,一一呈上。
“都是城隍品相,中品居多,上品也有幾個。”蘇易凝神觀察,確定了對方實力,心下已有了計較。
他多看了那賊眉鼠眼的大老鼠一眼。
蘇易猜測,這位,就是上門締結“冥婚”的家夥。它或許能變化,或許擅幻術,才能大搖大擺地來到人類村莊。
他又感覺到某種不對勁。
須知,薑若兮的身邊,可有著三頭山君!雖然一次僅能動用兩頭,可即便不能全殲這些“鼠輩”,逃走也是綽綽有余的……
再等一陣。
新郎官登場了。
“這……”蘇易又一次目瞪口呆。
居然是一隻普通老鼠!
說普通,或許有些過分,它明顯更具靈性,也有著一定的智慧。
這位鼠新郎胸口戴著大花,大搖大擺地走著,不時衝著左右的異獸拱手,彰顯著人生得意,不,鼠生得意。
接下來,新娘上場。
蘇易清楚看到,一個“鼠球”滾了上來。
那是個貨真價實的“鼠球”,由十頭鼠形異獸組成,爪接著爪,嘴銜著尾,圓潤地滾動著。
而鼠球的中央,漂浮著一名少女,容貌傾城,卻清冷如仙。
正是薑若兮!
薑若兮漂浮於空,上不著天,下不著地,而鼠球不斷滾動,她卻能腦袋一直朝上,頗為怪異。
“又是空間法則?不止如此,要遠勝於蛇鼠的空間法則……”
蘇易隱約看出,這竟也是某種空間法則,“定”住了她附近的空間,有點神話傳說中“定身術”的韻味。
鼠球中的十頭鼠形異獸,每一頭,都有城隍中品的實力。這十頭異獸,隱約組成某種簡易法陣,才有了“定身”效果。
“還好,沒事……”
再看一眼薑若兮,蘇易放下心來。
她的臉色有些蒼白,看似虛弱,可靈魂波動半點沒有減弱,明顯留存著實力。
老鼠新郎官看一眼薑若兮,竟然露出人性化的“色授魂與”,像極了某些色中餓鬼,滿臉渴望。
蘇易念頭幾轉,弄清了前因後果。
“事情應該是這樣的:”
“鼠娶親被薑若兮破壞,而過程中,這位新郎官看到了薑若兮,然後,也看上了薑若兮。”
“不得不說,這麽有品位的老鼠,也不多見。”
“只是,為何要執著於‘娶人為妻’?你那點作案工具也不夠使啊……”
“接下來,鼠群兩次夜襲,第一晚吃光糧食,第二晚吃光牲畜,既是對被破壞冥婚的泄憤,更重要的,則是再引薑若兮過來。”
“若兮回來後,肯定也遭遇了一些異獸。”
“因為第一次無功而返,這次,她準備深入調查,來個卷包燴……於是,若兮將計就計,假裝失手被擒。”
“不過,這丫頭現在,怕是有些騎虎難下了。雖然只是城隍品相,這麽多頭異獸,想要盡數剿滅,還是得一番功夫的。”
“當然,我來了,青天就有了……”
……
薑若兮浮在空中,看一眼手機,有些頭痛。
“這麽粗陋的法陣,居然能凍結空間,還能屏蔽手機信號?”她暗暗搖頭,“——失策了。”
“鼠球”之中,她周圍的空間被完全凍結,手機信號自然發不出去。
四周都是些城隍品相的玄獸,薑若兮自不放在眼中。
她頭痛的在於,若不能將這些異獸盡數消滅,以後要找它們可就難了,只怕後患無窮!
畢竟,老鼠最擅隱藏。
更何況,這些鼠形異獸緣何而生,直至此刻,少女也是一頭霧水。
“嗯?”薑若兮正蹙眉,眼睛前方,忽然有三個字浮現。
——我來了!
三個字似隨風而來,又隨風而散,乍生乍滅,隱沒無痕。
“蘇易來了?”她雙眼一凜,眉梢掠過一絲喜色。
薑若兮自然清楚,誰會如此傳訊。
“是因為我失聯,組長派他來了?”她表情不變,暗暗振奮,“這樣的話,應該能一網打盡了……”
……
蘇易潛伏著,觀察著薑若兮。
他剛才,是以量天道猿的“一炁無極生萬法”,將無極之氣衍化入風中,這才給薑若兮留下了信息。
卻見,薑若兮做了個手勢。
這是特遣組的幾個通用手勢之一,蘇易也培訓過,自然認識。
“還要等?”他眼神一動,暗暗地道,“等什麽?”
蘇易很不解。
而隨著婚宴正式開始,他了然了。
婚宴開場,一群老鼠呼哧呼哧,抬上來一個巨大的方形石台。
石台呈深褐色,中央凹陷,兩側刻有麒麟、仙鶴等圖案,卻都是扭曲詭譎的形態,不顯半點靈動神意,反而凶相畢露。
“等等,這是……硯台?”蘇易看了一眼,瞳孔微縮,滿臉驚異。
眼前這玩意,明顯是一座硯台!
不過,這玩意如此巨大,別說老鼠了,人類也絕對無法使用。
“——歲祀血讎。”
量天道猿傳來一道念頭,它的“命數讖緯不自知”又在奏效,讀取了一些訊息。
“歲祀血讎?什麽玩意?”蘇易微微皺眉。
“扭曲之物。”量天道猿答道。
“扭曲之物?”蘇易臉色微變,當即追問,“來自哪一位的?”
“禁忌邪儒。”量天道猿再答。
“禁忌邪儒?”這次,蘇易臉色大變。
……
“禁忌邪儒,理念為‘禁忌的知識’。它的信徒,都會追尋一些人類無法理解,也不該理解的知識…………它的信徒,平常極少鬧出動靜,但一旦鬧出動靜,往往比其余邪靈的信徒動靜大得多。”
……
蘇易記性很好,一瞬間,就想起了顧嫣然當初的教導。
“具體效果是什麽?”他有些牙磣,輕哼一聲道,“道猿,你就不能一次把話說完?”
“獻祭。”但從心之猿依舊是問一句答一句,絕不多說。
蘇易再想問,這廝就修閉口禪,不發一言。
不過,他已經能大概猜出來了。
……
山頂中心,在載歌載舞!
整個鼠群像是在舉行某種大型儀式,每隻老鼠竟都流露著人性化的喜悅,在合唱,在舞蹈,在高聲讚美著什麽。
雖然,在人類看來,此種景象極為詭異,叫人毛骨悚然。
緊接著,老鼠們排隊上前,一隻一隻,有序地跳入那硯台之中。
才剛落入硯台,硯台中的墨汁騰起,好似某種液態生物,張開了血盆大口,將其一口吞下。
但,鼠鼠們絲毫不懼。
它們仿佛集體赴死的旅鼠,一隻緊跟著一隻,前赴後繼一般,跳入硯台,被墨汁一一吞沒。
在吞噬了無數老鼠的生命後,墨汁似被鮮血染紅,透出某種妖冶的,詭秘的深紅,令人心悸。
它愈發鮮活,翻騰不已。
“原來如此……”
蘇易恍然大悟。
“歲祀,意思是一年一度的獻祭,獻祭的,就是這些老鼠的生命。老鼠繁衍迅速,即便年年獻祭,也根本不可能減少。”
他沉吟著,掃視那一頭頭異獸。
“而獻祭的結果,恐怕就是這些異獸了。禁忌邪儒掌握的知識眾多,自然能輕而易舉地改造普通老鼠,化為各式各樣的異獸。”
蘇易暗暗心驚。
“跟顧老師說的一樣,這禁忌邪儒的信徒,都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要不是薑若兮追到這來,再過個十來年,此處異象怕是一發不可收拾了。”
“不過,收老鼠為信徒?這位禁忌邪儒,想法還真是特別……”
當然,蘇易也不打算繼續看下去了。
“就衝煞吧……”他暗暗地道,“四大凶煞中,選誰呢?就病符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