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蘇易一個激靈,警覺地四下張望,可眼前景象依舊如初。
空空蕩蕩的房間,滿地狼藉的戰台,西面牆上還缺了扇窗戶……一切的一切,都和剛才一般無二。
蘇易卻知道,有什麽變了,這個像演武室的演武室並不是學校的演武室。
因為,世界安靜了,就像突然按下了靜音鍵。
須知,現在才剛剛放學。
剛放學的中學,用一個電影名就能形容,——喪屍出籠。
而眼下,卻是萬籟俱寂,四周一點聲音也無,沒有一點人間煙火氣。
“我們這是……”蘇易滿腹疑竇,望向柳依晴。
“在這。”柳依晴表情凝重,指了指鏡面。
鏡子中,赫然沒有了蘇易英俊的相貌,同樣,也沒了柳依晴的絕美容顏。
“怎麽可能?”蘇易大驚失色,滿臉不可思議。
他和柳依晴之所以敢在鏡妖門前耍花槍,正因為了解鏡妖的習性,清楚異象“鏡中無我”的短板。
“鏡中無我”有個前置條件,需得等到鏡中倒影如好聲音導師般轉過身來,方能奏效。
在此過程中,只要及時離開鏡前,就能提前規避。
甚至,只要你反應夠快,能在鏡前玩“我跳進來了,我又跳出來了”的無恥把戲,就是蹭蹭不進去。
還是那句老話,異獸和玄獸都是規則的產物,既得到規則助力,也受規則製約,無法忤逆自身規矩。
可規矩他都懂,這頭鏡妖居然能不按常理出牌!
“不是‘鏡中無我’,是‘鑒中行’;不是【鏡妖】,是【藏鏡妖】。”柳依晴則出奇地冷靜,一臉若有所思,“難怪,以楚楚的謹慎,也著了道……”
蘇易打開手機,想尋求場外援助,可悲哀地發現,沒有信號。
“我這手機可是遙遙,不是水果啊……”他嘀咕一句,問道,“藏鏡妖?聽名字,是鏡妖的近親?”
“近親?嗯,是蠻近的。”柳依晴點點頭,“拿電影作比較,大約是《孝莊秘史》和《孝莊便秘史》,《哈利波特》和《哈利波特大》,《鐵甲小寶》和《鐵甲宋小寶》的關系。”
蘇易一陣無語:你直接說毫無關系不就行了?不過,鐵甲宋小寶在哪裡可以看?聽名字,還蠻讓人期待的……
柳依晴皮了一把後,當即斂容,回歸正題:“藏鏡妖,城隍品相,傳說是美人攬鏡自照,遺留的某種精魄所化,伴有異象‘鑒中行’。”
“鑒中行?”
“不同於鏡妖能在無數鏡面間穿梭,藏鏡妖只能蝸居於一面鏡子,但能不斷開辟鏡域,令鏡中世界越來越大。”柳依晴耐心解釋,“只要在它蟄居的鏡子前停留半分鍾,藏鏡妖就能將你拉入其鏡中世界。”
“原來如此。”蘇易恍然,繼續點頭。
“除此之外,它更為麻煩的能力,是伴生異能‘留影’。落入鏡中世界的生物,藏鏡妖能記錄其影像,然後化作對方,繼承對方部分能力,品相則保留不變。”
柳依晴顯然和楚楚一樣,都是凶大也有腦的學霸,引經據典是信手拈來。
“留影?”蘇易聞言,眼神一凜。
言下之意是,一旦自己在鏡中世界召喚出禍犬,就將面對一頭城隍品相的禍犬!
柳依晴輕撫下巴,嘀咕起一些蘇易聽不懂的言語。
“藏木於林麽,挺聰明的……”她微微點頭,自言自語,“怪不得了,莫非是存合會?存合會居然這麽膽大,都到把爪子伸進沔陽中學了?”
“存合會?”蘇易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一臉疑惑。
“哎呀?我又說出口了?”柳依晴一呆,有些尷尬,衝蘇易擺了擺手,“我還以為是內心活動呢?這個和伱沒什麽關系,忘了吧。”
“……”蘇易嘴角抽搐。
他總覺著,有裡哪不對勁。
柳依晴太冷靜了!
一個高中生,遭遇異象,還碰上了城隍品相的異獸,絕不該如此冷靜!須知,蘇易這個少年的身子大叔的心,此刻也有些失了方寸。
“現在怎麽辦?”蘇易有些汗顏,自己堂堂一大叔,居然得虛心請教一個高二的小姑娘。
“現在上天無路,入地倒是有門的……”柳依晴淺淺一笑,指了指鏡面,“喏,那就是門。”
蘇易一呆:這麽簡單?
但他旋即意識到,事情絕不會這麽簡單,若鏡面就是出口,那藏鏡妖肯定也在此處。
果然!
柳依晴話音未落,有尖鳴回蕩,鏡子背面,一頭黑色巨鳥扶搖而起。
唳~~
巨鳥貼著演武室的穹頂回旋,通體墨黑,仿佛是由一杆飽蘸濃墨的狼毫筆一筆揮就,筆酣墨飽,濃淡相宜。
唯獨一雙眼睛卻是暗銀色,冷冷凝視下方,顯得極不協調。
“潑墨鷂?”
蘇易心頭劇震。
在飯局上閑聊時,他聽楚楚說過,她的另一頭玄獸名為潑墨鷂,外貌描述和眼前玄獸如出一轍。
顯而易見,眼前這頭,十有**是藏鏡妖所化。
“禍犬,開工了!”
蘇易當機立斷,點亮大椿之匣,召喚出禍犬。
禍犬現身後,當即就是一個激靈,烈火般的鬃毛無風飛揚,那是“汗毛乍起”的表現。它口中嗚咽,一雙赤眸金瞳死死盯著那頭潑墨鷂,警惕到了極點。
蘇易能和禍犬“感同身受”,當即明白,是它的伴生異能“噩兆”,此刻正發出聲嘶力竭的尖叫。
“城隍中品?”他呼吸粗重,“等級差距也太大了……”
不等蘇易多想,巨鳥發動猛攻。
它翅膀舒張,無數道水墨淋漓的墨跡當空砸落,半空中,化作一個個狂草文字。
——挽弓當挽強,用箭當用長。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隨著文字排布成詩,那一個個水墨文字似乎也被注入了力量,透出一股凜冽“箭意”,像是彎弓上弦,在瘋狂積蓄力量。
而一枚枚文字的目標,正是蘇易。
蘇易心中大凜:他可沒有禍犬的速度,怕是很難避開。
關鍵時刻,有蟬鳴響起。
不是一道蟬聲,而是億萬道蟬聲交疊,有高有低,有緩有急,形成源源不絕的聲浪,魔音灌耳。
半空中,巨鳥似被聲浪襲擾,往下跌落,又重新飛起。
但戰詩的最後一個字,則好似被稚童抓住了筆端,“王”字拉出歪歪斜斜的一筆,“箭意”大幅潰散。
“咒蟬!”蘇易精神一振。
他依稀記得,柳依晴的“咒蟬”,評價甚至比薑若兮的“牽星藤”更高。
據傳,咒蟬的靈感,來自古籍中的一句“以言告神謂之祝,請神加殃謂之詛”,能夠“請神加殃”。
它只有一個伴生異能,名為“厭詛”,而一個能力,卻能衍生出無數技擊。因為詛咒的形態,可謂千變萬化,詭異又變幻莫測。
但,品相相差太多了!
巨鳥僅是稍微一頓,二十個文字繼續排布成箭,射向蘇易。
“——我命休矣。”
蘇易汗毛倒豎,當然,他不是坐以待斃的人,即便知道可能是徒勞,也決不放棄。
他翻滾,跳躍,閉著眼,竭力躲避。
但依舊躲不開附骨之錐般的文字。
而就在此時,更為詭異的一幕出現,竟有五頭牛憑空出現。
那是一幅古畫。
畫卷飄蕩,有五牛並列,栩栩如生,仿佛一座銅牆鐵壁,橫擋在蘇易面前。
書法和畫作碰撞,有無數墨跡四散,兩者同時潰散。
“《五牛圖》?”蘇易認出那幅圖,失聲道,“丹青隼?”
不遠處,正有一隻青色巨隼引吭高歌,和潑墨鷂遙遙相對。
又有一隻溫暖的手抓住了蘇易的手掌。
“走!”是李澹雅,她額頭沁汗,大聲地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