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歲祀血雠吧?”面對蘇易的詢問,姜若兮顯得坦蕩,淺淺一笑。
“當然。”蘇易想起什麽,忍俊不禁。
異象“鼠娶親”中,姜若兮獲得名爲“歲祀血雠”的扭曲硯台。此硯台能通過血祭,召喚出一支毛筆,名爲“墨寫左道”。
其具體效果,四個字就能總結,——“成語成精”。
“鼠娶親”的異象中,有十鼠同穴、蛇行鼠步、鼯鼠五技等一個個成語,竟都化作稀奇古怪的鼠形異獸。
墨寫左道的效果,正是賦予文字以規則,而且是扭曲規則!
“那次‘登山’,和柳依晴的方外之蛛一戰,我心有感悟,對墨寫左道又生出些許靈感。”姜若兮笑容恬靜,眼神卻亮若晨星。
“方外之蛛?”蘇易先是一怔,随即恍然。
邪月之扉的後面,還有歲祀血雠的後邊,站着的可都是同一位邪靈,——禁忌邪儒。
方外之蛛召喚的種種魔怪,其實和灰仙的子嗣一樣,都是禁忌邪儒的試驗品。
姜若兮能借此觸類旁通,這并不讓人奇怪。
“還有,我姜家家傳的垂釣術,就不必多解釋了吧……”姜若兮笑了笑,忽然又道。
“當然。”蘇易點頭。
這垂釣術,他已見過許多次了。
“這個造物的核心規則,我準備‘一語雙關’。”姜若兮神态從容,娓娓道來,“其一,以垂釣術垂釣鎮星;其二,則是墨寫左道的‘鎮’字演化。”
“一語雙關?”蘇易聞言,眼瞳微縮,大爲訝異。
鎮星,即金木水火土中的土星。
姜若兮的第一個造物“牽星藤”,先轉生爲枝接長庚,後化身爲梢挂太白,其核心規則都是“金星”。
很顯然,這次,她将有更大的突破。
——一語雙關!
蘇易念頭幾轉,也是心下恍然:怪不得這頭新的造物是河伯品相……其核心規則爲複合型規則,是真正的晦澀複雜,淵深莫測。
他又想到另一件事情,當即問道:“那這頭造物,究竟是正序,還是外祟?”
蘇易的問題,自然是有講究的。
如今,平衡之道雖然前景光明,但依舊可望而不可即。
姜若兮的造物,隻可能偏向一方。
“外祟。”姜若兮言簡意赅。
“外祟向?”蘇易聞言,又微微變色。
“垂釣術”和“外祟向”,這二者的結合,令他不由心生期待。
姜若兮的新造物,究竟會是一頭怎樣的玄獸?
于是,蘇易繼續問道:“這個‘鎮’字,你又準備怎麽做文章?”
“——埋石四隅,家無鬼。”姜若兮搖頭晃腦,輕輕吟誦。
“哦?”蘇易雙眼微眯,一臉贊賞。
表面上,這句話中沒有“鎮”字。
但事實上,這句話的含義,正是“鎮宅”二字。
而且,“埋石四隅”和“土”暗暗相合,鎮星又恰好是土星,可謂珠聯璧合,相得益彰。
“那還等什麽?”蘇易有些心動,催促道,“若兮,趕緊捏造出來,給我開開眼。”
“但,”姜若兮搖搖頭,又有些頭痛,“我感覺,現在捏造,成功率隻有五五之數,有些低了……對外祟法則,我的理解還不夠深刻。”
她覺得不夠穩妥。
“外祟法則?”蘇易聞言,不由笑了,“這不有我嗎?我來教你!”
他熟讀《暗面外祟評鑒指南》,又親手捏造凝華夢魇、無餍兇物、道左生鸾等獸,對外祟法則的理解,絕對稱得上登堂入室。
“你?”姜若兮還心存懷疑。
蘇易則不客氣,直接開始講授。
——蘇家講壇開課。
姜若兮認真傾聽,不時問上幾句。
她越聽,則越是驚訝。
姜若兮發現,蘇易對外祟的理解十分深刻,甚至融會貫通,形成了系統。
他所講述的種種,不隻有禁忌邪儒,甚至不隻有五邪靈,還有星空暗面規則中的空白,以及萬變中的不變。
在蘇易的講述中,他甚至能捏造不從屬于任何邪靈規則的外祟玄獸!
“外祟規則紛繁複雜,本以爲是一團亂麻……沒想到,居然還有體系?”姜若兮暗暗咋舌。
而随着某人的“講法”,整個房間中,有異變橫生。
暗面氣息聚聚散散,在回卷凝積,居然演化出“天花亂墜”的異景,在蘇易的頭頂紛紛落下。
不過,落下的,并非天花,而是類似彼岸花、曼陀羅的詭異花朵,落地後,又化爲外祟氣息。
不止如此!
整個房間中,無數畫面生生滅滅,盡皆扭曲怪誕,變幻莫測,居然全都是暗面規則的演出!
那畫面,配合着蘇易的言語,給予姜若兮巨大沖擊。
“對暗面規則,蘇易居然都理解到這種程度了?”少女咋舌不已,“他究竟到什麽境界了?”
剛剛,姜若兮還在爲自己将第一個捏造出河伯玄獸而欣喜。而此時此刻,她又一次感覺到差距,像是被當頭潑了一瓢冷水,慶幸許多。
蘇易嘴上不停,暗暗感慨:“這株倒生婆娑,不一般呐……”
這林林種種的異象,是和他心意相通的倒生婆娑的演繹。
……
足足三個鍾頭,蘇易才授課完畢。
而姜若兮心悅誠服,定了定神,也開始講述自己對“鎮宅”的種種理解。
咚咚咚~~
還沒講多久,隔壁傳來敲牆的聲音。
是柳依晴的房間。
“……”蘇易嘴角抽了抽。
很顯然,這丫頭也一直在聽呢!
自己這個房間,隔音也實在太差了些……
幸虧自家是個讀書人,守身如玉潔身自好,否則不知道得社死多少次了。
很快,敲牆聲變成了敲門聲。
蘇易開門,果然,面前是柳依晴那張巧笑倩兮的面孔。
“對鎮宅的理解,伱還不夠充分。”少女進門,自顧自地道,“鎮宅,往往也會溝通地神、泰山神、龍王、宅神等神祇,其效果爲……”
她滔滔不絕。
每每談及神靈,柳依晴總是如數家珍。
于是,三人一同讨論。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擅長,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真知灼見,靈感火花在碰撞,三小隻取長補短,都面露笑容。
姜若兮和柳依晴對視一眼,竟透着股“英雌惜英雌”。
兩人都是天才,她們鬥則鬥矣,實則内心深處,也有些惺惺相惜。
隻可惜,如今的兩人,中間隔着個巨大鴻溝,難以逾越。
——蘇易。
蘇易坐在兩人中間,識趣地低調,隻讨論學術,不偏不倚。
整整一夜。
第二天早餐前,這個造物終于勾勒成型。
甚至,核心器官都被列了出來,寫在紙上。
——石敢當,邪魔之血,還有那不可或缺的,“周天星鬥圖”。
三人都由衷欣喜。
第一頭河伯,與其說姜若兮的作品,不如說是姜若兮主導,群策群力的結果。
三個臭皮匠都能頂個諸葛亮,三位天才合力,其成果不必多說。
念及于此,蘇易眼神一動:或許,火種組織的本意就是如此?
……
姜若兮是個急性子,吃完早飯就直接上報。
而這也立刻驚動了莊秋水。
這可是火種組織的第一頭河伯!
莊秋水立刻布置,種種材料都從“鬥量庫房”調撥,第二天就到了。
至于“周天星鬥圖”,則直接從姜家搬運。
也是在第二天晚上到。
黃昏。
轟轟轟~~
螺旋槳的聲音震耳欲聾,看着天上的三架直升機,蘇易嘴角抽了抽,隻能暗暗感慨:有錢就是能爲所欲爲……
這正是姜家的隊伍。
火種組織雖然沒有停機坪,但面積巨大,供停直升機的空間自然是有的。
直升機降落。
姜秉燭走了出來。
他先抱了抱自家孫女,又看一眼蘇易,似笑非笑:“蘇易,我可聽說,你在家做得好大事……過會,能不能讓我參觀參觀?”
顯然,姜秉燭早從孫女的口中,得知了“半卷天書”的事情。
蘇易聞言,不禁笑了:“姜老要看,當然是可以的……不過,這座法陣很特殊,您若要效仿,恐怕是做不到的。”
半卷天書的真正核心,在于“倒生婆娑”,這自然是其他人所不具備的。
“那行,”姜秉燭點點頭,又道,“不過,先幹正事再說。”
他一聲令下,直升機裏走出一名名工作人員。
這些人明顯訓練有素,動作井然有序,居然是在……鋪地闆?
蘇易看了眼,就眼角輕跳:這座周天星鬥圖,居然是用刮地皮的方式,直接移走地闆刮來的!
不過,他也看出,這肯定不是姜家主院的那座,應該是某種備用的。
“蘇易,”姜秉燭來回踱步,仔細檢查着工作,又忽然笑了,“我這次來,也是檢驗下若兮的學習成果……要在這邊學的不好,我可帶回家去自己教了。”
“爺爺,别瞎說。”姜若兮柳眉微蹙,嗔怪道。
蘇易卻知道,眼前這位,的确有說這個話的底氣。姜家的老家主親自去教,不遜于任何大師親授。
他微微一笑,自若地道:“姜老,我相信,若兮交出來的答卷,肯定會讓你滿意的……”
“哦?這麽有信心?”姜秉燭聞言,有些驚訝,點頭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