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嚓。
家門關閉。
張姐歎口氣,繼續低下頭,看孩子寫作業。
“唉……”
這一天天的,老公工作忙,白天黑夜不在家。
孩子作業寫到半夜。
這種折騰人的日子,到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啊?
倒是,老公剛剛說的什麽容器……
“嗯?”
她腦海中,片刻恍惚。
想起老公之前,偶爾會和她說起,什麽分食碑、什麽實現願望……每次雞零狗碎,和她說一點點。
到今天,她好像,突然就明白了什麽。
低頭看孩子的作業本,看到那小豬卡通圖像,突然活了過來,突然“哈哈哈哈”開始笑。
“張姐,日子過得有點狼狽啊!
“別人都以為你在白墨藥廠上班,都以為你很風光。
“怎麽你天天也要陪孩子到半夜?
“怎麽伱天天也要自己一個人睡覺?
“這種生活,太慘了吧?
“換個活法吧!”
張姐下意識打個哆嗦,又抬頭看孩子,發現孩子還在慢悠悠寫題,似乎什麽都沒察覺。
這孩子就是這樣,寫題慢悠悠,好像在神遊,根本不走心。
這一瞬間,張姐的腦海中思緒萬千,閃爍過很多亂七八糟。
甚至抬起頭,看了一眼窗外的花藤。
“不用看了,它發現不了我的。
“你老公很聰明。
“他把信息拆開告訴你,每次隻說一點點。
“這樣,就觸發不了花藤的監視。
“哈哈哈哈哈哈。”
張姐表情更加古怪。
果然,是她老公?
是陳大勇!
這個男人,到底為什麽……
“你不要怪他。
“他沒想害你。
“恰恰相反,他是想拉你一把。
“你老公,是一個清醒的人,是一個有理想的人,是一個願意付出行動的人。
“他對世界的變化,有自己的想法和態度。
“具體到你身上,或者,他也不想看到你這麽辛苦吧?
“張姐,你,願意換一種活法麽?
“願意來修仙麽?”
張姐臉色蒼白,表情僵硬。
她不知道該怎麽回應,也不知道該怎麽處理。
這能去找仙委會舉報麽?
可一旦說出口,她也會被西州boss的花藤拖走吧?
而那卡通小豬,繼續喋喋不休。
“來吧,修仙吧。
“變成仙術師,從此之後,就再也不用深夜輔導孩子寫作業,再也不用下半夜等老公下班回家。
“而且,這條途徑,是全新的途徑。
“又強大,又簡單。
“這條途徑,不需要天賦,不需要努力,不需要智慧。
“只需要你虔誠。
“這條途徑的名字,叫做【祭祀】。
“我手裡,還有二十個序列九的名額。
“只要你點頭,立馬能成為【祭祀】途徑的序列九……【跪人】。”
……
呼……嗚……
狐狸山的廣場上,一道道火紅色身影,正忙忙碌碌,在裝配新的銅鼓!
“嚶嚶嚶!”
是背帶褲掄著小錘子,正“當當當”一錘一錘,修正銅鼓的形狀。
“嗷嗷嗷!”
是咖啡爪正抱著一盆紫色鈴鐺花,給這銅鼓做移植。
“嚶嚶嚶!”
是黑兜兜,和黑鼻頭,抬來一桶新的虎皮葉碎片,放在旁邊備用。
而白墨則穿梭其間,時而開口指揮徒弟們乾活兒,時而彎腰摸摸徒弟們腦袋。
“很好,不錯!”
“對,就是這樣!”
“嗯嗯嗯,很好。”
他能感覺到,狐狸山的仙道秩序改造計劃,已經宣告成功!
雖然說後續的具體的改造思路、改造方案和改造結果,也都還不好說。
但最起碼,實施改造的能力,已經初步具備了。
在工地上轉了一圈,又坐到釣魚躺椅上,白墨接過蝴蝶結遞來的茶水,輕輕抿了一口。
突然皺眉,看到身旁,分食碑突兀浮現出來!
黑漆漆,油膩膩,懸浮在那裡!
這分食碑在震顫、在冒油!
碑上的名字在閃爍!
【王鱷】
【序列六(三)】
【藥猴仙人】
王鱷也要出來了麽?
白墨微微皺眉,視野去到王鱷那邊,提前盯住,準備迎接他的古仙師父。
……
呼……
冷冷夜風,吹過上京仙委會的辦公大樓。
會議室裡,燈火通明。
花魚躍、嶽雲、吳劍先等人,都圍坐在會議桌旁邊,盯住大屏幕,時刻關注最新的事態。
“……王鱷,這家夥,要來現世了麽?”
“這怎麽處理?”
“他是個通緝犯吧。”
“他以前犯了什麽罪?”
“他造了一些,額,假的,那種,毒,往燈鷹地區那邊賣。
“去騙人家的真鈔票。
“後來,張教授去查他的時候,和他幹了一場。
“他差點把張教授弄死。”
會議室裡,陷入沉默。
這個罪行,太古怪了。
放在以前,最起碼也是個詐騙罪。
但放到今天,好像又無關緊要。
“所以……額……”
花魚躍教授皺皺眉頭。
“去問問張教授的意思吧。
“提前讓張教授,做好心理準備。
“這個家夥,好像是西州boss的線人,我們恐怕,動不了他。”
一眾領導紛紛點頭。
他們看向大屏幕。
便見屏幕上的分食碑,已經抖動越來越劇烈!
碑上排第一的【王鱷】的名字,正在瘋狂閃爍!
“要出來了麽?”
“這家夥,應該在西州boss手裡吧?”
便見那分食碑,猛然爆發烏光!
又“刷”的平息,恢復正常狀態。
“啊,出來了。”
“應該也不用我們操心吧。”
“呵,這夢境破碎的速度,已經越來越快了。”
便在此時,花魚躍皺皺眉頭。
“不對啊,你們看。
“看分食碑上現在的,第一名。”
眾人都抬頭看去。
“唉?”
“是不是哪裡出bug了?”
“顯示錯誤麽?”
“不對勁啊。”
這分食碑上,排在第一名的,赫然還是……
【王鱷】
【序列六(三)】
【藥猴仙人】
和之前,一模一樣!
……
“嗯?”
狐狸山,廣場上。
徒弟們裝配好了第二個銅鼓,正在上面蹦蹦跳跳,發出輕輕重重的鼓聲。
一個個眉開眼笑,玩的開心!
而白墨坐在不遠處,盯著分食碑。
“這……這樣也行?”
就在剛剛的一瞬間,他分明看到,分食碑上突然刷新出全新的第一名。
【陳靜則】
【序列六(四)】
【凌雪仙人】
刷出來的一瞬間,夢境破碎程序啟動,這名字又消失。
“凌雪王侯,還真是會玩。
“卡在夢境破碎前最後一瞬間,搶先出去了?”
白墨皺皺眉,歎口氣。
其實心中也摸不清,也說不準,不知道這人物,到底是什麽個路數?
……
現世已經是下半夜。
古世通的別墅餐廳裡,卻仍然燈火通明。
長條餐桌上,擺了些牛排、紅酒、櫻桃鵝肝、魚子醬等等。
而圍坐在餐桌旁,是古世通,和他手下的一尊尊王侯。
一群人,都沒有動餐具,只是眼巴巴看著桌子上的食物,或是眼巴巴看著餐廳的門。
終於。
吱嘎……
門打開。
門外的夜色中,走進來的男人,身高八尺,錦袍貂絨,面如冰霜,眼眸瞳孔失去焦距,仿佛有想不通的問題,仿佛有驅不散的迷惘,正是,凌雪王侯!
他一步步走進來。
身後跟著徒弟陳靜則,縮著肩膀像進了狼窩一般,滿臉蒼白,小心翼翼,左右打量。
古世通率先站起身,笑著迎上他。
“闊別萬年,凌雪道友,風采不減當年啊。”
其他的王侯們,也都紛紛咧嘴笑著寒暄。
“當年,我還和凌雪道兄做過交易,幫他吃下十幾個王侯弟子,哈哈哈哈!”
“當年,凌雪道兄把我堵在山谷裡,我說我是假王,他才堪堪放過我,從那以後,我就再也不敢自稱真王了。”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一群人在餐桌旁落座。
古世通在最上首。
凌雪便坐在古世通左手邊。
陳靜則越發害怕,心臟砰砰跳著,站在師父身後。
他也是佔卜途徑,也極其擅長觀察。
這房間裡的一尊尊老王侯,每一個,身上都有著滔天的血孽,都有著濃重的臭氣,都有著冤魂的哭泣聲!
每一個,都背負如山如海的孽債!
也難怪,西州boss用劫雷就能劈死一尊王侯。
這種老妖怪見了劫雷,就像老鼠見了貓!
便見餐桌上,已經有紅發王侯,笑著指向凌雪王侯身後,指向陳靜則。
“道兄,你這也太客氣了吧?
“來就來了,幹嘛還帶一道菜?”
席間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
“哈哈哈!”
“這道菜,怎麽不上桌啊?”
“等凌雪道兄安排?”
古世通淡淡一笑,看向凌雪王侯。
餐桌旁的王侯們,則一雙雙貪婪的眼睛,看向陳靜則。
這是年輕的肉身!
這是天才的肉身!
年輕的、天才的、佔卜師的,肉身!
紅傑王侯盯著發毛的陳靜則,甚至流出了口水。
一雙布滿血絲的眸子裡,全是陳靜則的倒影,甚至看不見其他。
“吸溜……”
他連忙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往下咽,掩蓋嘴裡漫灌的饞涎。
可誰成想,竟是被一口酒嗆住,“咳咳咳”開始咳嗽!
甚至越咳越大聲!
甚至咳彎了腰!
甚至身體痙攣,開始乾嘔!
旁邊的紫慕王侯,連忙去扶他的肩膀。
“紅傑,你這就太失態了,別這樣……
其他王侯也紛紛看過去。
“怎麽了?
“咳這麽厲害?
“你這身體如此殘破了麽?”
紅傑王侯越咳越狠,身體失去平衡,蜷曲、痙攣!
紫慕王侯略有著急,用叉子插著紅酒鵝肝,送到紅傑王侯嘴邊。
“快吃,吃下去,壓一壓咳嗽!”
“咳咳咳……”
而紅傑王侯在顫抖中,痙攣中,竟是用眼窩接上那叉子!
撲哧!
餐叉插入他的眼睛裡!
鮮血噴濺,染紅半邊餐桌。
他面目猙獰,額頭冒汗,停止了咳嗽。
滿桌的王侯,突然明白了什麽。
古世通笑眯眯,看看凌雪王侯。
便見凌雪王侯表情冷淡依然,端起紅酒,輕輕抿了一口。
又看向滿臉淌血的紅傑王侯。
“道兄,你流年不利,最好謹言慎行。”
……
昏黃的天空。
乾枯的河床。
嘩啦啦……
是淺淺的河水,在河床中窄窄、淺淺一條,輕聲流淌。
“幸虧這次出來的,是凌雪王侯。
“他動作快,溜掉了,沒被西州boss抓住。
“秩序符文,才能回歸到這秩序河床。”
原來,這淺淺的河水,若仔細看,赫然是一枚又一枚小小的符文!
“如果被西州boss抓住,就算這一點秩序符文,恐怕也要被他吸走。
“唉。”
嘩啦啦……
淺淺的河水,淹不過陸角兔的腳趾。
他扶著兩具棺材,看到淺淺河水衝擊棺材底座。
“師父,這麽淺的河水,真的能行麽?
“我們要不要再等等?”
他腦海中,古仙一聲歎息。
“昔年紅霜帝君交代我說,萬年過去,物是人非。
“這仙道秩序的河床,究竟能否存在,都還是未知之數。
“但若這河床還存在,但若河中還有一捧水,那麽仙道秩序便還存在,便可以呼喚她。
“今天這河床裡的水,遠大於一捧。
“可以呼喚她。
“你開始吧!”
陸角兔點點頭,歎了口氣。
又低頭看這河床,看乾涸的龜裂紋……不知道為啥,這段河床,沒有龜裂紋。
那自然,也就不會有汙染,藏在龜裂紋中。
“好吧,那就這樣吧。”
他又湊到兩具棺材前。
看到第一具棺材裡,穿著紅色劍袍、風華絕代的女帝,正閉目沉睡,睫毛和身體一起,被封在血晶中。
“這就是,紅霜帝君麽?”
又去到第二具棺材前,看到裡面穿著運動服,雙眸緊閉,眼角一滴淚水,被紅色血晶封住的吳輕芸。
“唉……但願能把帝君的魂魄招回來吧。
“這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根燈芯,插入到吳輕芸的棺材裡,插入到血晶中。
隨即又掏出火石,“哢哢”兩下,打出火星,把這根燈芯點燃。
呼……
小小的火苗,便燃燒起來。
燈芯從血晶中抽走油水,又送上燈火。
燈火越來越亮,越來越散發出難言的道韻,沿著河床散發出去。
而棺材裡,吳輕芸的身影,卻漸漸模糊了輪廓……
陸角兔轉過身去,不忍再看。
誰能想到,幾載苦修的天宮傳人,付出那麽多心血和精力,承載那麽多期望和壓力,到頭來,卻只是一根,為帝君招魂的,蠟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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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