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的話一點逼格都沒有了。
山腰湖邊的商業開發並沒有太多,左側有幾個商鋪,右側在樹林和湖泊之間保留了山石和草坪。
高高的大樹如蓋,為這片零星遍布著山石的草坪帶來了一絲陰涼。
冥想活動就被安排在這裡。
舉辦方特別有儀式感地給每個人準備了一塊不知道用什麽草梗和彩色繩子編織的蒲團、一盞帶有精油香薰荷花型玻璃製品、以及一串各種植物種子或者果核串成的手串。
每個瑜伽館的成員都去找各自的館主拿這些東西,芹姐大聲地跟大家講述著這些輔助瑜伽冥想的道具有多少多少寓意,搞得特別花裡胡哨。
講究的就是一個儀式感。
林安沒有搞特殊,戴著手串,一手捧著已經點燃裡面蠟燭的香薰玻璃罐子,一手提著那個摸起來做工挺細膩的蒲團,來到人群的最邊緣。
左邊就是山腰湖泊的欄杆,右邊是一塊大山石,微風從湖面吹來,泛起漣漪,莫名覺得還挺有意思的。
他坐下來沒多久,那個周筱筱也跟了過來,將蒲團放在他身旁,彎腰放下香薰玻璃罐,撩著頭髮到耳後,笑著說著,“不介意我坐在旁邊吧。”
林安只是搖了搖頭。
她的靈性嘰裡呱啦地講著,讓他有點想笑。
這個妹子明明自己要穿瑜伽服凸顯身材,四處走走停停找不到心儀的對象,竟然開始厭惡起那些男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最終乾脆來到林安這裡。
至少林安眼神很清澈,並沒有那些猥瑣偷瞄山峰和峽谷風景的目光。
可惜這個男人不是個有錢人,雖然有高薪的工作,卻也是個攢不下錢不會過日子的月光族。
瑜伽圈子估計是城市上流圈子裡較為乾淨清爽的圈子了,她依然找不到合適的男人,看起來頗為焦躁。坐了一會兒,又開始冒著汗,怎麽都靜不下心來。
“請大家盡快找個位置做好,注意我們平時講課時的坐姿,腰背不要塌,但也不要用力繃緊,放松下來……”
芹姐拿著一個話筒開始講著,其他的瑜伽館館主提著幾個音響放到各個角落。
又在稍遠的地方撐起一個巨大的幕布,上面投影著一顆樹下的畫面。
不一會兒,陳舒雲走到樹下坐到蒲團上,輕聲地對著耳麥說著,“請大家將香薰放到面前一尺的地方……”
“我剛剛注意到有些人盤腿的姿勢不對,這樣坐一會兒腳會麻的……”
“讓腳背貼著蒲團……”
“深呼吸,輕輕閉上眼,但不要緊閉雙眼,留下一道縫隙,讓大自然的光從這一道縫隙中流淌入你們的心間……”
“不要去放空自己的大腦,你讓自己什麽都沒有想,就是一種想,思維同樣會保持高度的活躍……”
“去想,去讓自己所有念頭都在腦海中翻湧,然後安靜地觀察著自己的呼吸……”
“等到一切紛亂的思緒都漸漸沉澱了下來,將對呼吸的注意力慢慢轉移到大自然中去……”
“這次我們不要去關注自身的每一個細微,反而應該去仔細感受大自然的每一個細微,忘記自己的存在……”
“徹底忘記自己,融入到自然裡,你就會發現自己在自然裡的位置……”
陳舒雲講述的內容顯然有些是和平時修行瑜伽的內容不同,
林安身旁的周筱筱就一臉疑惑,張了張嘴,最終選擇聽從講師的指揮。 她不得不聽,因為這不僅僅是語言的指導,也是一種強大的巫術。
林安可以清晰地看見陳舒雲坐的那顆大樹的上方天空,有一雙巨手撕裂了天空,露出一片暗金色的空間。
暗金色的空間內,有一頭五米高的巨大暗金色神像身影浮現。
與素新軟件女老板的暗金色神像不同,陳舒雲的暗金色神像看起來格外的古怪。
那尊暗金色的神像跪在怪石嶙峋之中,雙手背負,身上五花大綁著紅色的繩子。
那繩子勒得特別緊,緊到依稀有暗金色的血液從勒痕中流淌出來,匯聚成一灘暗金色的血泊。
暗金色的神像無聲地仰頭,面孔扭曲,淒厲的哀嚎著。
它透露著一種壓抑和掙扎的氣息,滿是有種暴戾凶狠,與素新軟件女老板的那個暗金色神像的清冷又躁動的不同。
終於,暗金色神像掙扎地伸出一隻手,將紅色的繩子扯得愈發勒入血肉之中,暗金色的血液沿著手臂流淌。
那隻手提著一個鈴鐺,輕輕地搖晃著。
隨著清脆的聲音在草坪中彌漫,香薰蠟燭的燭光也跟著搖曳起來。
陳舒雲的聲音聽起來愈發的柔弱,有種壓抑著痛苦的輕吟,在投影處,林安可以看到她那粉嫩水潤的嘴唇很快變得蒼白,甚至有些發青。
但他很快就沒有精力去觀察陳舒雲的靈性了。
這個女巫施展的巫術似乎帶有催眠的性質,讓他不由自主地跟著對方講課的那些內容去做,閉上眼,留一道縫隙,讓自然的微光進入。
隨著狀態的節奏被帶動起來,他整個人很快就陷入了悠悠晃晃的感覺之中。
這時候,只要使用呼吸法,他就能掙脫,他有這樣的預感。
但他沒有嘗試這樣做,只是任由自己被引導著進入那種古怪的狀態。
他感覺得到,他仿佛是一片乾涸的大地,隨著他融入到樹葉的嘩嘩聲、融入到山風飄蕩的韻律中、融入到鳥叫聲中、融入到這片大自然的一切一切,天空中陡然出現一個泉眼。
那泉眼滋滋地往外冒著氣泡,仿佛想要冒出泉水澆灌著他這片乾涸的大地。
林安癡癡地看著這一切,感覺整個人有種莫名的蠢蠢欲動,仿佛有什麽東西要從心中冒出來一樣。
鈴鈴鈴~~~
鈴鐺的聲音有著某種獨特的節奏,讓他整個人感覺到一種極其古怪的緊張,接著,就好似憋了好久的屁突然釋放出來一樣,整個人透露著一種格外的舒爽。
嘩啦啦~~~
泉眼的泉水滴落了下來,帶著鮮紅的顏色,看起來像是血水一般。
那血水融入到乾涸的大地上,每一滴都給他一種極其滿足的感覺,就好像饑餓了二十幾年的靈魂得到了滋養,也好像土壤裡的種子突然得到了水分,迸發出渴望生根發芽的期望。
林安身處這種極為神奇的感覺之中,不由自主地抬頭看向天空的那個泉眼,卻愕然看到一件巨大的袍子。
袍子呈白色,隨著無形的風鼓蕩著,上面沾染了無數的紅色血液。
沿著袍擺一路向上望去,寬大的兜帽裡,一個極為熟悉的面孔出現在眼前。
那是一顆極為醜陋的腦袋,眼眶裡只剩下窟窿,皮膚烏黑,嘴巴裡也是烏黑一片。血水沿著醜陋腦袋的頭髮流淌而下,順著袍子滴落在大地之上。
這樣的畫面,一下子就讓林安驚醒了過來。
畢竟,這畫面實在太喜感了。
他太清楚那個寬大袍子裡並沒有一個人,只有一個腦袋而已。
大家都太熟了,生不起什麽恐懼或者奇異的感覺。
他甚至覺得有些惋惜,原來平時這顆腦袋在房間裡到處亂甩的血水,其實是能給自己帶來某種助益的東西啊。
這……
簡直是浪費太多了。
觀察了一會兒,林安又將目光看向周遭。
身處於女巫陳舒雲控制的這種獨特的氛圍之中,他似乎並不需要睜開眼就可以保持視覺。
雙目微合,留著一道微光,視野卻仿佛融入到整個天地,以一種稍微俯視的目光看向一切。
草坪上幾百個人安靜地坐著,似乎沒有任何動靜。
唯有他身旁的那個妹子,周筱筱,腦袋頂上漂浮著一隻巨大的水蛭,無數的黏液滴落在她身上,沒入到冥冥之中。
而遊走在眾人之間的那幾個瑜伽館的館主,似乎並沒有察覺到周筱筱的問題。
“真特麽憋屈!”一個身穿超短牛仔褲露出大片紋身的妹子叼著一根煙,憤憤地吐槽著,“我們這麽多巫師,還被獵巫騎士逼得躲到深山老林裡來搞覺醒儀式。”
芹姐對著她搖了搖頭,“小心無大錯,我們能不暴露就不要暴露。”
她有些擔憂地看向四周, “不知道能有幾個人能覺醒成巫師。”
“難!”超短褲妹子甩了一下短發下的耳墜,有些煩躁的樣子,“這幾年就多了一個姐妹,還特麽被鹿角獵巫騎士團那群瘋子找到追到家裡殺了!”
“她太跳了。”芹姐皺了皺眉,“覺醒了施法能力,以為天下無敵了,肆無忌憚地在商場釋放巫術,而且還只是為了免費搞到一個包包。”
超短褲妹子吐了口煙氣,冷笑了一聲,“這破地方不待也罷,芹姐你去國外正好,那邊的獵巫騎士據說都是些渣渣,不用像這邊束手束腳。”
芹姐用力地瞪了她一眼,“巫師生存艱難,不管哪裡都一樣。你要是覺得哪裡會有放松的地方,那一定是我們女巫集會的秘密基地,除此之外,任何地方你都給我苟著!”
“憑什麽嘛!”超短褲妹子叫嚷了一聲,一腳踹在一個早上偷瞄她的男學員身上,那個男學員倒在地上,卻一動不動,“我能施法,卻反而活得像下水道的老鼠!”
芹姐只是定定地看著她,“有這種想法,你就離死不遠了。想要過得自在,就離姐妹們遠點,別牽連我們一起被殺。”
超短褲妹子默然,許久,這才將香煙扔在地上,高跟鞋用力地碾壓著,“知道了,聽你的。”
芹姐只是歎了口氣,輕輕地抱了抱這個姐妹。
小聲地說著,“會好起來的,我們會想辦法找到那些獵巫騎士,然後把他們全殺了。到時候我們就能過上自由自在的生活了。”
超短褲妹子的臉上不由得露出向往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