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負劍於背,紅唇輕啟,聲音朗潤:“秋霜劍宗,陸凝香。”
卿塵眸色微深,而後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攝魂簫音如驟雨密密麻麻落下,整座擂台的小天地,都被古怪的曲音包裹住。
陸凝香遞出數劍,雪白的劍刃,散發著凜冽的寒芒,卻格外賞心悅目。
當真是,美人如玉劍如虹。
寧扶桑咬著一顆青棗,仔細觀摩兩人的對戰。秋霜劍宗能和南星劍宗並立,成為北鬱靈州的兩大劍宗之一,秋霜劍法自然有其精妙之處。
她眼眸中,陸凝香的出劍路數,似乎變得極為緩慢,一招一式被拆解開,然後行雲流水的聚在一起,實則不過一個眨眼的功夫。
一些修為低的修士,根本看不清陸凝香的招數。眼裡只有無數雪白的劍光,飛閃而過。
寧扶桑余光一撇,在人潮中,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她拿著青棗的手一頓。
“嗯?寧師妹你去哪?”
揚若見她兀地起身,往樓下走去,問了一句。寧扶桑沒有回應,身影消失在樓梯拐角處。
揚若左右看了一眼,坐到了寧扶桑的椅子上,嘀咕一聲:“要是有寧師妹的千裡鏡就更好了。”
這樣他就不用伸長脖子了,想看哪邊的擂台就看哪邊的擂台。
離開飛雪樓的寧扶桑,不動聲色,跟上人潮裡的那道身影。
在鄢支山沙漠,她確信所有人都死了,屍體還是她看著小和尚埋的,連靈魂都超度了,不可能還會死而複生。
那麽現在這位,是人是鬼?
寧扶桑輕斂眼眸,緩緩一笑,不管是人還是鬼,大不了再殺一次就是。
男子身邊跟著一位秀氣的少女,少女梳著迎春髻,頭簪小花,雙眼含情脈脈地看向男子。
“南安哥,我兄長去世後,我就只有你了,你對我真好,還帶我來看五州大會。”
柳南安輕笑道:“這有什麽?能得雲妹傾心於我,是我三生有幸。只是我在鄢支山沙漠醒來後,丟失了記憶,想不起來我們從前的事情了……”
說著,他心情似乎低落不少。
屠雲反握住他的手,“南安哥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丟失的記憶,慢慢想就是,別太心急了,以免頭又開始痛。醫師說這有可能是神魂受損,等我們有錢後,再找個煉藥師看看,一定能醫治好南安哥的。”
柳南安掩去眼眸中的微光,點了點頭。
他抬目說道:“這裡有家賣鮫紗的鋪子,雲妹,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件鮫紗織就的裙子嗎?我們進去看看。”
屠雲眼裡猶豫不決,一件鮫紗織就的裙子,太貴了。她往鋪子裡看去,輕盈的鮫紗,那般美好,沒有女子能不心動。
柳南安看出她的糾結,笑道:“一件鮫紗裙,我們還是買得起的。”
兩人進到鋪子裡面。
寧扶桑聽著剛剛二人的對話,眉梢輕挑,失憶?
騙鬼呢。
她倒要看看,這“死而複生”的小白臉是什麽情況。
寧扶桑正要跟著踏進賣鮫紗的鋪子,一隻手,拉住了她。回眸看去,寧扶桑的眼底劃過一縷訝異。
小和尚怎麽在中州城?
空雲寺不是向來不參加五州大會的嗎?
她下巴一抬,空生歉意地開口:“抱歉,冒犯寧施主了。”
寧扶桑扭頭看了眼鋪子裡面,那小白臉和少女還在挑鮫紗,沒注意到這邊的情況。她留給小和尚一點說話的時間,便問道:“何事?”
空生傳音給她:“裡面那位施主,並非當日鄢支山沙漠之人。”寧扶桑倏然笑了笑。
“你是覺得,我是去滅口的?”
難怪小和尚拉著她,敢情是來阻止她的啊。
空生目色坦然,就差沒把“不是嗎”三個字寫在臉上。
他念了一聲佛號,說道:“他是名鬼修,借了那位施主的肉身修行。”
鬼修。
寧扶桑咀嚼著這兩個字。
鬼修指拋棄肉身,以靈魂體或者說是意識,修煉的生靈。
鍾靈天下的人認為,人由肉身這副載體和意識本我組成。意識的消亡,才是真正的死亡。
在這點上,不同的修士又有不同的看法。主流修士以為,肉身和意識不可分離,兩者同一,才是最完美的存在。
一部分比較偏激的修士則認為,肉身是束縛,是關押意識的牢籠,只有拋卻肉身,靈魂才能得到解脫,遨遊天地。這部分拋卻了肉身修行的修士,便是鬼修。
鬼修有三問。
身軀和意識,誰是我?
借屍還魂者,是否為還魂的我?
如果借屍還魂者是我,那麽可否證明,意識才是本我?
縱然這一套說辭,看起來很有信服力,但真正願意舍棄肉身,去做鬼修的還是少數。
寧扶桑這是第一次遇到鬼修。
她不由往柳南安身上多看了兩眼,鬼修可以棲居於死人的肉身中活動,那這小白臉豈不是有無數的載體了?
殺死這具肉身,似乎沒什麽用。
這具肉身,本來就死了。
她是不是該去學一學超度鬼物的往生咒?
寧扶桑將眸光移到空生身上,歎氣搖頭,小和尚看得出來她的殺心,估計不會教她超度的咒語。
算了,既然對方是隻鬼物,礙不著她,姑且放他一馬吧。
在中州城殺人,還是有點麻煩的。
她也不可能一直守著兩人,等他們出了城再動手。
寧扶桑想通後,眉頭舒展開,看向空生,“小和尚,你怎麽來中州城了?”
“師父讓我送一串佛珠,到鳳翎宮。”空生口吻平和,耐心答覆道。
“你們空雲寺和鳳翎宮也有交情?”寧扶桑隨口說道,“一個最北邊,一個最南邊,中間還隔了個中妙行州,跨度挺遠的。”
說到這裡的時候,她微微一頓,好奇地問:“慧一禪師是十四境,坐鎮鬱靈州,鮮少露面,他是在參悟神之境嗎?”
空生搖搖頭:“師父他老人家出遠門了,並未在寺中。”
寧扶桑心想,人家可能是去尋找躋身神境的機緣去了。
看來德高望重的禪師,也非四大皆空嘛,人生了一顆心,就會有執念,即使是高僧,也不例外。
不過她現在離神之境還太遙遠,這不是她該考慮的事情。
(本章完)